中年男人默默观察了小半个早上,临近中午时让其他人隐蔽在四周,他只带着葛吉尔两人沿着山林往开荒现场摸去。
靠近某处沃尔顿不时会巡视到的地方,中年男人用佩剑在树干上刻了个烈阳教会守夜人的纹章花纹,并在纹章下画了个小小的箭头,又退回山林深处。
耐心等了二十多分钟,沃尔顿独自一人进入山林,与“老乡”见上了面。
看到中年男人这张熟悉的面孔,沃尔顿的神色瞬间复杂起来:“罗兹……是你。”
离开守夜人岗位前,中年男人罗兹,这个在守夜人内部也被公认为“过度冷酷、不近人情”的家伙,曾与沃尔顿有着不错的私交。
罗兹旁边那个年轻人沃尔顿也有点儿印象,似乎是某个大贵族之家的子弟。
罗兹近距离下认真地观察了沃尔顿会儿,才出声道:“你并没有被心灵魔法干涉,这么说来,你中了某种诅咒?”
沃尔顿无奈地一笑。
“不,我没有被某种诅咒胁迫,也并没有遭受威胁……嗯,威胁还是有的。”沃尔顿神色莫名复杂地道,“我的士兵全在噩梦屠夫的手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身处于杨的监视之中。”
罗兹道:“你用了过去式,那么现在呢?”
“如你们所见,我可自由活动。”沃尔顿道。
“代价是什么?”罗兹冷静地道。
沃尔顿沉默了下来。
这是守夜人的思维习惯……一切的不合常理,必有其被迫合理之处。
对旧日同僚的质疑,沃尔顿最大的困境是,没法说真话,也没法说假话。
无奈之下,沃尔顿只能苦笑道:“如果我说,我是自愿以俘虏身份留在这儿的,罗兹,你会相信吗?”
本就与沃尔顿保持着一段距离的罗兹、葛吉尔两人齐齐变色,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罗兹看上去倒还算冷静,只是神色上有些凝重,葛吉尔这个沉不住气的小年轻则直接把震惊写到了脸上。
沃尔顿:“……”
这是守夜人的正常反应……谁让沃尔顿说出这么失心疯的话来呢。
沃尔顿叹了口气,道:“杨已经晋升传奇了。”
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罗兹,眼睛猛然瞪大。
沃尔顿自嘲地一笑:“圣地的策略失败了,罗兹,噩梦屠夫不仅没有失控,反而更进了一步……在我之前的那些教团的人,算是白白送死了。”
连葛吉尔这种年轻人都听出了沃尔顿话语里的怨怼,一时有些困惑。
因听到噩梦屠夫晋阶而震惊的罗兹,倒是迅速冷静了下来:“看来,你被那个黑魔法师蛊惑了。”
“我不想对你说谎,我的朋友。”沃尔顿平静地道,“我被俘虏后杨与我说过的话,还不如我被俘前听得多。在因纳得立,在追随杨的人群里,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罗兹面部的肌肉有短暂的紧绷,显然,他被沃尔顿的话激怒了。
“这不是荣誉的教会骑士能说出来的话,沃尔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荣誉?”沃尔顿轻笑了下,“好吧,你愿意怎么理解都行——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希望你能听我几句话。”
“第一,我的下属和士兵们仍然在世,他们被杨拘押于某处,按因纳得立的俘虏政策,他们会在两到三年后被释放,遣返原籍。虽然这也很不幸,但总比丢掉性命强。”
“第二。”沃尔顿停顿了下,重重叹了口气,“哈瑞斯主教并未背叛圣地,他只是做出了他所能做到的、尽可能为圣地减少损失的选择。”
“第三,如果你们将要前往因纳得立,还请千万记住……不要在因纳得立对任何人采取武力手段,哪怕这个人在你们看来卑微如尘土。”沃尔顿加重语气,“在因纳得立使用非常规手段绝不是明智的行为,请务必记住这一点。”
沃尔顿自己就是肯亚帝国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调查团此来的目的必然不仅仅只是调查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因纳得立流出的那些亡灵布,要比噩梦屠夫这个数次让烈阳教会颜面扫地的黑魔法师对肯亚帝国的威胁更大。
他这个在因纳得立当了大半年俘虏的人当然清楚亡灵布和其它的塔兰坦商品一样全部来自于杨,这种调查根本毫无意义——杨还只是大魔法师时教会就已经拿他没什么办法了,何况是这家伙晋阶之后呢?
若杨的落脚地在大陆北方,那么圣地总能有手段对付他;然而他选择了在东部内部的地区发展……地缘上的距离,投放人力物力的代价即使是肯亚帝国也得仔细掂量。
就算是利用海运,从上岸到因纳得立之间还隔着风暴教会的教区——同为以强势著称的教派,烈阳教会和风暴教会可没有亲密无间到能随意借道的程度。
罗兹皱眉盯着沃尔顿,默默理解了会儿他的话后才略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在承认,你背叛了圣地?”
沃尔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以沉默表明了他的态度。
“为什么?”罗兹实在是没法儿接受这个回应,向来平静的面孔上出现纠结之色。
沃尔顿重重一叹。
“当年,沃尔顿家族打输了领地战、迅速衰败之时……为了不让沃尔顿家族的祖先因负债累累的后代而蒙羞,我确实是被迫成为守夜人的。”沃尔顿感慨地道,“但在卡兰半岛拼命的那些时日里,我也确实不仅仅只是为了还债而活……守夜人是荣耀的、是了不起的事业,我至今依然如此认为。”
没有足够坚定信念的人是无法在守夜人这条危险的道路上走得太久的,有太多为了镀金,或仅仅只是出于崇敬、又或是为了赚取高额薪酬而选择了这一事业的人半途放弃、仓惶逃离。
“守夜人为对抗漫漫长夜而生,为抵御黑暗侵蚀而存。可是……让我引以为傲的守夜人生涯,真的已经是我的人生追求的最高峰了吗?”沃尔顿自顾自地道,“我曾经对抗的,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最可怕、最恐怖的罪恶吗?”
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旧日同僚,沃尔顿的脸上浮现奇异的笑意:“你觉得呢,罗兹?罪恶是否像我曾经深以为的那样只会在黑暗中诞生,只会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成长、在无人发现的隐秘处伸出爪牙?”
罗兹皱眉盯着这个曾经让他发自内心认可过的守夜人前辈,默默摇头。
沃尔顿看上去像是仍旧保有理智,但以罗兹的经验,他可以确定……这位曾经的友人,已经陷入了某种自以为是的妄想之中。
如此偏执的、自信掌握着真理的表现,罗兹曾在某位步入疯狂前的肯亚学者身上看见过。
“……就当做他已经殉职了吧,这对所有人都好。”罗兹心里盘算着,表面上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沃尔顿的解释。
“你的回复,我会如实汇报给圣地。”罗兹平静地道,“你在执行任务中被俘,我会你将拒绝主动联络圣地的行为视为身不由已,虽然你的封地仍然会被收回,但至少你的家族成员可以保住现有的财产。当然,前提是你不可与你的家族再次联系,否则我会将你的家族成员当做私通叛国者处理。”
“多谢。”沃尔顿诚恳地微微躬身。
他既然已经不考虑返回圣地,那么教廷骑士的封地本来就是保不住的。
因年轻时常年任职守夜人而未婚的沃尔顿没有妻子儿女,他拼命地还债、又为家族赚下封地,已经算是对得起余下的家族成员;靠着曾经拥有封地获得的积蓄,叔伯兄弟们余生仍能比普通帝国公民过得宽裕,也不需要他去过多操心了。
“哈瑞斯主教是否仍在因纳得立城中?”罗兹问道。
“主教阁下并未受过任何侵扰。”沃尔顿坦然地道。
杨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是愿意与烈阳教会在因纳得立境内保持和平就一直信守着承诺,沃尔顿上次去城里看见哈瑞斯时,那位白袍神官体态还比去年丰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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