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宁一个人,就顶了一个晚班、一个厨子,还有一个保洁。
燕亦泽几乎是浑浑噩噩地从网吧里走出去的。
司机如临大敌一般过来扶着他,却被燕亦泽略微挣脱了,听到少爷低声道:“去运河南路。”
夏天的天黑的比较迟,但今天变天了,从五点钟开始天边就飘了些乌云过来,渐渐地将太阳遮蔽了,整个世界看上去阴沉沉、黑压压。
六点的时候,运河南路居民区的灯已经全部开了下来。
“少爷,到了——”
车刚刚才停稳了下来,燕亦泽没等司机,直接打开了门,并且嘱咐道:“麻烦你帮我也找一下,我从东问,你从西,他名字是这三个字。找到了的话麻烦告诉我。”
司机忙点头答应了。
然而。
运河南路的这个居民区已经很老了,好像是一个厂子宿舍改来的,多住的是一些已经退休的爷爷奶奶,各门各户零零散散的,年轻人很少。
而且这些老年人不愿意随便给人开门,多数也不会随便给人信息。
更何况,姜溯宁只是个小辈,这些人都说自己不清楚、没听过。
燕亦泽并不泄气,到七点的时候他已经跑过了几栋楼了,终于遇到一个中年人,在被上下打量了一通之后,燕亦泽用五百块钱换到了一条线索。
燕亦泽下楼。
——“我记得啊,好像在18栋吧,在这栋楼后面?那好像是挺可怜一小孩……具体我也记不得了。”
——“那小孩我好像好久没看到过了,我不知道他在不在啊……”
出楼道门的时候天已经彻彻底底黑了下来,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些雨点,深深浅浅,将燥热和尘土都压了下去。
18栋现在亮灯的不多,燕亦泽从一楼找起,连敲了两三层都没有人回应。
一直爬到第四层,终于有一户,门缝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光亮。
燕亦泽的心跳的很快。
他敲了门。
半晌之后,是一个年纪挺小的男生过来给他开门的。
这男生垮着一张脸,背着光,看不太清楚容貌,燕亦泽只知道他非常没礼貌,此刻粗声粗气问了句:“你特么谁啊?”
以燕亦泽的个子,很容易就能俯视打量他。
这男生手上拿了一个碎裂开来的手机,反复转来转去,似乎是想看怎么修理,非常不耐烦;他身后似乎乱糟糟的,老旧的家具上还有点隐隐约约的血迹。
那男生再次问了一句:“你谁啊,干嘛啊?”
燕亦泽礼貌地收回来了自己的目光,低声道:“你好,请问你认识姜溯宁吗?”
“……!”
那男生手里的手机“啪嗒”一下坠在了地上,再次摔的四分五裂。
从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吆喝,一个中年男人用方言喊了个名字,问:“什么事啊!”
那男生迅速回头答应道:“没事!”
“我不认识,应该不在这,”那男生粗声粗气摇头,伸手准备关门,“你赶紧走吧。”
“——等一下,”燕亦泽伸手拦住了门,诚恳问道,“我能问下你家大人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说了不行了,你烦不烦啊!”那男生忽然爆出一声怒吼,强硬抵着门,啪一下关上了。
燕亦泽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堵门的,即使再无奈,他也不得不放手。
站在门口迟疑了两秒,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转了个身,往楼上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上楼的这一刻,姜勇韬就愤怒地冲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冲着自己的爸爸说:“哎,居然还有同学找他!”
“爸!你怎么还把他放在房间啊,这个房间不是说好给我当书房吗!你让他出去,出去!”
“要是真死了怎么办?!”姜科瞪大了眼睛,拉了一把往姜溯宁胃上踢的姜勇韬,“走走走,把他扔这等他自己醒,醒了就让他滚。”
“……”
五楼和六楼都一无所获,不是老年人耳朵背听不清话、胡乱地将门甩上,就是根本懒得开门的中年人。
燕亦泽今天爬了很多楼,走了很多路。
平时从来都不怎么爱说话,高冷至极的人,挨家挨户、低声下气又尊敬谦卑地问消息。
每次都是希望而来,失望而归。
燕亦泽有些疲惫地下楼。
司机打来的电话他接了,果然,那一头也没消息。
在坐上车之后,他低声道:“去淮水路,找青旅社。”
在汽车驶离运河南路之前,燕亦泽最后看了一眼18栋亮灯的四楼。
*
八点半,淮水路。
燕亦泽到旅馆门口,神色已经有些木然了。
司机在车上,他淋着雨走到了旅馆内。
这是今天他最后的线索,他想。
吧台的人见他进去,立刻热情招呼道:“您好——要登记入住吗?过来这里就行。”
似乎是见多了场面,那人继续添了句:“如果没有身|份|证的话,报身|份|证号码也行的。”
燕亦泽走了过去。
“您好,”他说,“我想来找我朋友。他的名字叫姜溯宁,他没回我消息,能问一下他住在哪个房间吗?”
“啊……”吧台的人纠结了一下,“这个,不可以说,这个是客人的隐私啊。”
“我不拿房卡!我在门口等他来就行,”燕亦泽诚恳又低声地请求,“我去找他开门,行吗?”
倘若不是害怕“贿赂”,燕亦泽恨不得赶紧给他打钱。
半晌,在燕亦泽的恳求之下,那人终于给他指了一下,在301。
燕亦泽终于上楼了。
这个青旅的环境并不是特别好,大概是因为便宜的原因,住满了人,隔音不甚好的房间内放歌曲,外面都能够听得见。
燕亦泽走到了301的门口
紧张,又无比期望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等了一分钟,燕亦泽又敲了一次。
依然没有回应。
十分钟,燕亦泽敲了十次。
第十一次的时候,隔壁似乎有人受不了了,探了个头出来,歌曲的声音也更加清晰,皱着眉头问:“什么情况啊?没带钥匙去楼下拿啊,敲什么敲啊!”
燕亦泽站在原地,没说话。
半晌,他才哑声道:“抱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人皱着眉收回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宛如鹤立鸡群的少爷,看了看他被淋湿的发丝,嗤了一声关上了门。
半晌之后,屋外的雨声渐大,几乎狂泻下来,每一滴雨打在地上都是铿锵的声音,吵嚷又伴着雷声。
燕亦泽靠着301的门,嘱咐司机先去休息。
快十点钟了。
倚着门的青年脸色疲惫,俊逸的脸上显出几分茫然无措来,靠着门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他干净且一尘不染的衣服上沾了雨水,此刻又沾上了地毯的灰尘。
似乎是不死心似的,燕亦泽偏头,将侧脸靠在门上,再次轻轻敲响了门。
……没有回应。
“沙沙”的雨声混杂着隔壁不满的抱怨,还有越来越大的歌声。
燕亦泽以前没听过,但此刻他听得很清楚。
是一个女声,略带沙哑,婉转地诉说。
“……站在十字路的交点
该怎么走
我却只想回头
除了你给的伞我再也没有
别的借口
去拥有你的什么”
……
“谁能体谅
我的雨天
此刻脚步
会慢一些
如此坚决
你却越来越远。”
燕亦泽没说话。
半晌,他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
在黑暗、闷热的廊道里,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门上听着自己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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