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杀闯关游戏(43)
难以想象,在经济繁荣,企业林立的一线金融城市东阳,还会有如此接地气的地方。一道围墙,外头粉刷得光鲜亮丽,面对着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里头爬满青苔,注视着这里的普通人们。
这里是老城区。
被开发商们放弃的地方。
当万丈高楼平地起,大厦鳞次栉比,还有些地方充斥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谢迟安走在老城区的小路上,与两旁的风景格格不入。他能听到路边一些说着家长里短的妇女视线落在他身上,议论声并未刻意压低。
“这谁家的小孩?长得可真俊哦……”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咱们这破地方养不出来。”
“谁说的?咱们之前不是有一个——诶,谁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你老糊涂了吧,咱们这里哪有哦。”另一个女人笑话她,“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来过有钱人?也就十多年前姓封的那女的,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天天往屋里带不同男人。那些车的牌子,我都认不出来,反正都可贵哩。”
“嘁,一个做鸡的,最后还不是得病死了,还是那种病呢。咱们好人家的妇女可羡慕不来。”女人刻薄的声音带着嘲笑,“幸亏她没生儿子,不然孩子可遭罪了。天天看老娘和野男人上床,丢死人了。”
就算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好几年,也不妨碍她们将她拉出来口头鞭尸,从死人身上找优越感。
这庸庸碌碌的生活,一个闲话,可以乐此不疲地说上几十年。
谢迟安听到“封”这个字眼,眸光微动。
封这个姓氏还是挺少见的。
谢迟安在得知司徒月的姓名时,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家在东阳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企业,谢家与其都有商业上的合作。
都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谢迟安当然听过一些消息。知道司徒家还有个优秀的私生子,从老城区里飞出来的凤凰。他知道,只是没见过。
后来了解到封铭和司徒月的兄妹关系,也就明白了。
原生家庭的影响是最难摆脱的。封铭在老城区生活了十五年,身上看不到一点市侩,这很不容易。谢迟安更没有想到,封铭的母亲会是……那样的人。
封铭死在了游戏里,所以老城区里的市民们都忘了他,忘了那个姓封的女人真的生了一个儿子。但谢迟安知道。
谢迟安可以想象,有个孩子曾在这里长大。生于一个不幸的单亲家庭,母亲做皮肉生意,他可能只是某次交易的意外产物。母亲对他非打即骂,从小目睹肮脏污秽,在冬日的黑夜里被赶出来听屋里暧昧的动静,或许还会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对漂亮的小男孩生出险恶用心。他还得忍受街坊邻里的指指点点,其他孩子的侮辱谩骂,只因他有一个那样的母亲。
他从没得到爱,所以不会爱。
所以……成为了变态。
谢迟安从小路上走过,神色平静。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他已经举起屠刀,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慈悲为怀。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验证学校里的人们的存在是否会被普通人遗忘。现在他已经得到答案了,是,在这里生长了十几年的封铭已经被遗忘得彻彻底底。但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继续朝着巷子深处走去。那是他原本想找的人。
那里住着黄成龙的奶奶。
他答应过,会替黄成龙照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谢未落剧情有疑问的可以移步隔壁《听说你也是穿书的》第一章。简单来说就是谢沉初发现谢未落逃课看小说后打算第二天兴师问罪,没想到第二天就穿书了,然后现实里的大家都遗忘了谢沉初的存在,一切不合理之处都被主办方变成合理。谢未落自然而然把谢迟安当成了要跟她秋后算账的人。
看来封铭真的很拉仇恨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写他单独番外了,这章侧面交代一下就没戏份了。接下来还有一章现实世界,然后开启第二卷。
☆、Chapter 42
拴在门口的大黄狗汪汪地狂吠,惊得栖息在树上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走。
巷子越来越偏僻。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里没有酒香,只有摆开几张桌子放上几把塑料凳子就开张的苍蝇馆子。地上随意扔着烟头,几名赤膊大汉开着啤酒剔着牙缝,靠近了可以闻到一股汗味。
谢迟安一踏入这里,就吸引了一群人注目。这地方平时压根没陌生人会来,更别提长得这么俊的娃子。
站在洗衣槽前搓洗衣服的妇女回头望了一眼,高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谢迟安说:“我找黄成龙的奶奶。”
谢迟安只知道黄成龙家住在老城区,但并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他上回见到黄成龙的奶奶,是在老城区的门口,那堆着垃圾的电线杆柱子底下。
那时候他放学去一家餐厅消费,碰见黄成龙在餐厅打工。两人那时候在学校里有些交情,黄成龙见了他也没不自在,还很热络地招呼。等他吃完,黄成龙也正好下班,顺口问了谢迟安一句要不要去家里做客。
谢迟安说好。
黄成龙一愣,忽然变得不好意思。以他的设想,还以为谢迟安不会去呢。毕竟能消费得起高档餐厅的……家里一定很有钱。
然后黄成龙就带着谢迟安辗转了大半个东阳市,坐着七拐八弯的公交车抵达老城区。那时候天已经黑了,谢迟安大老远就看见一位佝偻的老人,站在电线杆子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奶奶在等我呢!”黄成龙背着大书包就往他奶奶跑去,中途转过身对谢迟安挥手,“谢哥,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请你回家做客了。”其实主要是……他家地方太破了。
那是谢迟安第一次去老城区。
那时候他才真正理解,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富足。不同的人过着不同的生活,有的很幸福,有的很苦。
可是幸福与否,又似乎不只是靠金钱可以衡量的。司徒月很有钱,可也不幸福。童熠辉很贫苦,可他很知足。封铭在不幸黑暗里隐忍到变态,黄成龙与奶奶相依为命到现在。
人生本就有千姿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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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成龙?我们这里没有叫黄成龙的人啊。唯一一家姓黄的早死了,留个老娘在那儿,独居好多年了。”妇女道。
谢迟安一默,这才意识到黄成龙的存在也被遗忘了。
“那位独居的奶奶在哪儿?”谢迟安问。
妇女手一指:“喏,最里面那间就是了。”
谢迟安往里走。
入目是一处很矮的木屋,是真的矮,门楣低到谢迟安需要弯腰才能够进去。
谢迟安敲了敲门:“奶奶?”
躺在藤椅上小眯一会儿的老人睁开了眼睛:“谁啊?是龙龙回来了吗?”
谢迟安微讶。
黄奶奶记得黄成龙?
黄奶奶见到谢迟安,激动得立马起身:“龙龙,是龙龙回来了。”
“奶奶。”谢迟安扶住过于激动的黄奶奶,“我不是……”我不是黄成龙。
“哎呀龙龙,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啊?”黄奶奶泛着老褶的手不停抚摸谢迟安的脸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谢迟安低声,“嗯,我回来了。”
“你这次回来,又要什么时候走啊?”黄奶奶小心翼翼地问。
谢迟安动了动唇,说不出他马上就要走的话。
但他确实不能久留,他目前最挂心的还是他的哥哥。
“奶奶,这点钱您收着。”谢迟安留下两千块钱。
“不行,钱你拿回去。钱给我了你吃什么呀?”黄奶奶立刻推搡道,要把钱塞回谢迟安怀里。
“……不了,奶奶。我不缺钱。”谢迟安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生于富贵之家,从未缺过钱,两千块钱对他不过是几顿饭的钱,只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老人家,足够用上大半年。
“诶,那,好吧。”黄奶奶迟疑着把钱收回来,“龙龙,你是不是又要走啊?”
谢迟安抿唇,轻声道:“我以后常来看您。”
黄奶奶得了这句承诺,顿时笑得像个孩子:“哎,好。你在外头要好好的,不要想奶奶。奶奶在家里也很好。你要多吃饭,知道吗?”
谢迟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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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黄奶奶家出来,谢迟安觉得天上的阳光有些刺目。
太阳啊,你为什么不能眷顾到那些需要你的人身上呢?
捣衣的妇女见谢迟安出来,八卦地问道:“小伙子,你是这家的谁?”
谢迟安顿了顿:“她是我奶奶。”说了要替黄成龙照顾,那便是他的奶奶。
“别开玩笑了,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孙子?”妇女笑道,“是她缠着你叫你才认下的吧?你是个好心的小伙子。她呀,儿子死后就老年痴呆症很多年了,谁也不记得,就知道天天到电线杆子下等她儿子回来,还总以为自己有个孙子叫龙龙,见到你这样大的小伙子就喊龙龙。我看呀……是望子成龙想疯了。”
谢迟安不语。
原来黄奶奶已经患老年痴呆症很多年了么。
可是他知道,黄奶奶每天拖着不灵便的双腿到电线杆子下,等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孙子。
全世界都觉得她什么都不记得,只有谢迟安知道,她记得她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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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全世界都不记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尤其是,谢沉初也消失了。
谢迟安记得广播里说了个0736区,这就说明进行游戏的不只是他们。极有可能世界各地有很多人都进行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