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爷(82)
温信阳皱眉看他。
“我才嫁给你多久?半年都不到!你居然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对方就等着你上钩呢?如果你一进封城城门,对方就有一支军队拿枪对着你呢?如果……”
“一旦我出事,温家和郑家就彻底撕破脸了。”温信阳道,“到时候我们站在‘理’的一方,出兵名正言顺,不会被扣上‘叛国’的罪名。无论是激战一场,还是连夜离开南方,投奔北方,温家都行得端站得直。”
“那你查这些做什么?”池云非将之前林子清写得信丢在地上,“你查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直接打不就完了吗?浪费什么时间?!”
“如果投奔北方,我们需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来支持北方总统推动和平统一。”温信阳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南北之战,我们也必须挖出和洋人勾结的叛徒。因为这是我们的内政,和外人没有一毛钱关系,想挑拨南北之战渔翁得利,你觉得可能吗?”
池云非一时哑然。
温信阳叹气,道:“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袁翎是为何而死。”
池云非握紧了拳头,在屋里像困兽似地来回走了几圈,眼眶通红道:“是,我没你们这些人这么高尚,这么伟大。说来说去,不是为民就是为国,为了家族名声,为了背上这根脊梁骨……”
他一时声音都带上了颤抖:“那你为过我吗?为过炀炀吗?我们又算什么?你有无数个理由去慷慨赴死!我和炀炀呢?我们怎么办?!你不要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文盲!我听不懂!”
池云非咬牙,嘴唇都快要咬出血来:“我就自私自利,怎么了?我没什么大仁大义的心,我不伟大,我不牛逼!我只要我爱的人平安健康怎么了?我错了吗?!为了你池爷我去当个怂货也心甘情愿!”
温信阳万千言语顿时堵在了喉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池云非通红的眼睛许久,心里先是冒出滚烫的温度来,随即又一点一点地蔓延进四肢百骸,像是无数烟火在胸腔里接连炸开,炸得他心口酸疼。当着爹和叔伯们说过得那些义正言辞的话,眼下是一句也说不出。
那对池云非来说,太过残忍。
池云非从小受得教育,生长的环境和温信阳*本就不同,他无法切身去理解温信阳从容就义的决心,也没什么“舍小家为大家”的情操,他只是徒劳地想要挽留即将转身离开自己的温信阳,哪怕他知道这不可能,但这一刻他还是口不择言了。
“我们去北方,今晚就走。”池云非抓住温信阳的衣袖,道,“你别这样,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不可能的,这对我来说太难了。如果你有个万一,你……”
池云非扁了嘴,眼泪禁不住哗哗落了下来,像每次求爹娘不要罚他一般,可怜地委屈地,祈求温信阳道:“你舍得爹娘吗?他们就你一个儿子,就算他们和你一样,思想觉悟那么高,那么伟大……那,那你舍得我吗?就算舍得我,那炀炀呢?”
温信阳喉咙上下一动,抱住他道:“别这么说,我当然舍不得你,你和炀炀一样重要。”
“你骗人,你骗……呜呜……”池云非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你要是舍不得我,你就不要走,你让别人去,让谁去我都不管,就你不能去!我就自私自利,我不管!”
温信阳叹气,没说话,只任由池云非用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
“你,你让我怎么办?”池云非见他不答话,越想越伤心,“不管以后是打仗,是逃亡,还是和平统一,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对我还有什么意义?你要是出了事,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去哪儿都找不着你了,我怎么办呜……就算,就算以后别人说你有多伟大,说你为南北之战付出了什么,就算别人称你是大英雄,那对我有什么意义啊?!我不要从别人嘴里听到你,我不要……呜……”
“我不要英雄。”池云非哭着道,“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何况是不是英雄,谁能说得准呢?
历史是赢家来书写的,如果郑其鸿赢了,温家必然被迫害,从此以后温家也许就是“叛国者”,温信阳也许就是破坏统一的罪魁祸首。没人能为他澄清,没人能为他分辨,他们只是历史洪流中必然被卷走的水花,不留丝毫痕迹。
就像刘庆川,像袁翎,这片土地上还有无数这样不为人所知的暗线,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战,谁能说出个对错?能说出个高尚和卑鄙?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可一旦死在了任务中,尤其袁翎这样潜伏多年的暗线——没人知道他为何而死,没人知道他的理想和抱负,也没人在乎。
一想到这里,池云非一颗心都要疼碎了。
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将军,从此淹没进无人所知的岁月里?
温信阳搂着池云非,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光,不发一言。
直到池云非慢慢停了哭声,眼睛红肿,脸上都是泪痕,他才轻柔地帮他擦了脸,吻过微肿的眼睛,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云非,我生在温家,我就没得选。郑其鸿勾结洋人,倒卖军火,放纵自己的势力亏空军饷,动摇军心……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南北之战那么简单,而是我们会再一次受到境外势力的威胁,也许这次结果会更惨。”
温信阳沉声肃穆道:“若没有人站出来,待天下大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答应你,会尽力保全自己,不为赴死而去,而是为了平安回来才去。如何?”
池云非沉默不语,他知道,温信阳不是他爹,不是他娘,不会因为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满足他的愿望。
总有一些事,无论他闹破了天去,也无法挽回。
池云非闭了闭眼,嘶哑声音道:“覆巢之下有什么蛋?听不懂,别跟我说这个。”
温信阳失笑,捏着他的下颚抬起,缠绵又心疼地吻了上去。
第59章 离家出走
当天夜里,君竹院主人家的卧房里持续不断地传出激烈的欢|爱声。
周围的下人这段时间虽已习惯了,遇到这种事就自动自发退出院子,守到门外去,可像今日这般“战况”激烈的情形还从未遇见过,有年轻的小丫头满脸通红,拿手捂着耳朵,眼里带着羞怯和担忧迟疑道:“姐……这都多久了,池少爷身体受得住吗?将军今儿个是怎么了?”
“谁知道?可能是喝醉了?”年纪大些的妇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探头探脑地朝院里看了眼,一声沙哑的尖锐声音蓦地划破夜空,吓得妇人哆嗦了一下,道,“要不就是池少爷又做错什么事了,将军罚他呢。年轻人的情|趣……”
小丫鬟:“……”
巡逻的人从门口经过,也小声道:“池少爷若是个女子,啧啧,照咱们将军这做法,过几年府里不得满地都是娃娃……”
“呸!”旁人立即出声呵斥他,“这话可不能让池少爷听了去,你这不成心膈应人吗?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立刻捂住嘴,跟着巡逻的队伍走远了。
四下安静下来,可不过片刻,动静再起,还有桌椅碰撞的声音伴随其中,听得人直皱眉头:“这要是不知情的,说他们在屋里打架也不是不可能啊。”
“嘘……”
那妇人是个懂事的,看这样子短时间是消停不了了,便挥手示意道:“留两个看门的就行,其他人散了散了,记住了,管好你们的嘴。要是让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后果自负!”
众人一凛,立刻应声:“是!”
而那卧房内,直到天将明了,才渐渐止住声息。
有小厮低头进来换被褥,准备沐浴的热水,打开窗透气,换了新的炭盆。
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刻也不敢抬头,走路速度极快且轻,手脚麻利,很快收拾了一地狼藉,将碎掉的茶壶茶杯,博古架上摔下来的花瓶等等一应清理干净,做完这些,小厮们又安安静静地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