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骨藏身(99)
“销案之后,你的确可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岑辛看岑卯眼底亮起的微光,沉吟似的,问他:
“阿卯,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岑卯眨了眨眼,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现在的岑卯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一个稳定的住所和一份还算固定的工作,他们在夜晚相拥入眠,在节日和假期出去约会。没事的时候,他还能带着自己做的蛋糕来看看哥哥。
只是这样的生活充满了细节上的漏洞。岑卯的房子是用假身份租来的,在除了恋人和家人之外的人面前,也没有名字。他的工作充满不确定性,也有可能有一天不得不离开平港,回到更危险的地方。他和恋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要隐瞒许多事。而岑卯必须在出门的时候藏好自己,只能在夜里或无人的角落,才敢露出自己的脸亲吻喜欢的少年。
岑卯好像能够想象谢争越来越成熟的样子,尽管现在的他已经足够聪明了。谢争会从学校毕业,去读更高的学位,或者做自己想做的工作。他可以考一张驾照,然后带恋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再过一年,他就能跟喜欢的人注册结婚。
而岑卯好像无法参与谢争这样的生活。他的漏洞挖空了未来,把两个人的图景弄得一团糟。岑卯这样想着,就有些无法启齿。他想告诉岑辛,现在有的还不够,他想跟小九一直在一起,因此需要更多。
但这些要求可能会让岑辛为难。
岑辛看岑卯变化到最后露出些许沮丧的脸色,不知想些什么,告诉他:“我下周要离开新盟,做一个手术。”
岑卯很快抬头,张大了眼:“是……”
“心脏移植。”
岑辛浅浅抿了口茶:“我会在你生日之前回来。”
岑卯还沉浸在哥哥终于找到了合适心脏的惊喜之中,尽管哥哥的故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知道这颗心脏对哥哥来说十分难得,也一定是费了很多力气才找到的。
岑卯兴奋地说了恭喜,岑辛却好像无意庆祝这事,只说:“这段时间,你可以想一想,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岑卯愣住,岑辛抬头,含冰的眸子像看穿他的一切:“现在还远远不够,对吗?”
岑卯轻颤,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如果你还是要和谢九在一起,可以想一想……都要让他知道些什么。”
“毕竟,他不必知道你的全部。”岑辛眼底掠过一丝微光:“但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也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
岑卯一时没能理解他的话,岑辛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只谢谢了他的蛋糕。岑卯知道哥哥做手术会离开很久,这段时间一定有许多事要处理,就没有待太久,像是带着一套复杂的家庭作业离开了。
夜里,岑卯在谢争身边辗转反侧。少年伸手揽他的腰,问他烦什么,岑卯想了想,说明天要考试,有点紧张。
他第二天的确要参加这一年的ICPO初级考,虽然也没报什么希望。少年想了想,没问他考什么,只问他这种考不考试需不需要跟人打架。岑卯并没有发觉少年为什么会想到比打架的考试,回答不需要,紧接着就被人拉下了内裤的边。
少年身体力行地给他加了些油,岑卯的身体被天才的精液灌满了,好像真的觉得自己也变得聪明了一些。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甬道深处的体液还未干涸。少年给他准备了早餐送到床上,赐福似的吻他的额,让他尽力就好。
岑卯全身里外都仿佛被学霸之光洗礼,戴着口罩信心满满地进了总局在新盟的分部考场。然而两个小时下来,体内储存的精水和信心都干涸得一干二净。他在考场楼下的大厅坐了一会儿,看着来来去去的黑制服警探们思考人生,总觉得考试的诅咒还没过去,可能意味着岑卯还是没资格开始新的生活。
他用被试题轰炸过的脑子胡思乱想了一阵,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轻笑。
岑卯听到那声音时,脊背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那些天马行空的无聊想法也瞬间消散。他转过头,看向他走来的金发男人。
“又来考试吗?”
洛昂眼含笑意,向几个停下来对他问好的警探摆摆手,站到正襟危坐的岑卯面前,稍稍弯下了腰:
“Bunny,你应该知道吧……”男人深蓝色的眼里有岑卯讨厌的玩味,语气却教导似的:
“就算你答对了所有的问题,考官也不会让一张没有名字的试卷通过考试的。”
岑卯定定看他一会儿,知道他在提醒什么。每一年的ICPO初级考试,都会出现一张答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匿名试卷,这件事已经成了总局的灵异传说。
这场考试岑卯自欺欺人地考了七年,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参加的资格。
岑卯并没有被戳破的恼怒,露出的一双眼泛着冰冷的光。洛昂笑笑,起身往电梯边走,顺便一样地说:“宋副队长说你表现不错,我这周都会在这个城市,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述职。”
“洛昂。”Omega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男人像是听出什么,身体微顿,缓缓回头,看站起身来的岑卯。
看似纤细的Omega走到他面前,微微抬起头,迎视他一直居高临下的目光:“二月之后,我想转调到中心局工作。”
洛昂唇边笑意不减,故意似的,问:“你不是已经在中心局工作了吗?”
“我是说,从此以后,我都想在中心局工作。”岑卯平静地眨了眨眼:
“我要退出No Name。”
洛昂眼底氤氲着变幻的光,身后的电梯正在一层一层下降,像是给他们倒数的对话时间。
“Bunny。”洛昂看着Omega不泄露半点情绪的眼睛:“你确定自己可以吗?”
“你知道,我可以。”
岑卯脑中是哥哥告诉他的话。销案之后,这个国家的法度就会忘记他的罪。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岑卯,不必再当一件没有名字的武器。
叮的一声,男人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更多的黑衣警探走了出来,蚁群似的四散进宽敞的大厅。
“好,我知道了。”
洛昂笑了一声,对他竖起一根手指:“先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岑卯看着男人走进电梯,在冰冷的金属门合拢之前,对他俏皮似的眨了眨眼。
“等我的电话,Bunny。”
岑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路过的人只当这位幸运的Omega刚刚经历了和知名警司之间的一场浪漫轶事,目光里都带了桃色。
而岑卯对这些目光毫无觉察似的,在心跳平复后,转身离开了这栋颜色过深的大楼。
接下来的几天里,岑卯努力把这个考试没考过、出门还遇到讨厌的人的倒霉一天抛到了脑后,开始专心期待谢争即将到来的生日。他努力在少年面前隐藏这种期待,装作也把这个日子忘了似的,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时间就在岑卯的忐忑中如逝川流水,不知不觉地消失在每天一个扔掉的实验蛋糕里。
少年生日的前夜,岑卯很早就洗漱得干干净净地爬上了床,缠着对方和自己做不擅长的数独游戏,却又警惕地每隔几分钟就瞟一眼手机。
少年很快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看着时钟上逐渐合拢的指针,握住Omega的手在方框里写下一个数字,轻声问:“卯卯,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岑卯身体一颤,把放在一边的手机倒了过去,欲盖弥彰地摇头。
少年眨了眨眼,指着纸面上的一个数字问岑卯:“这是几号?”
岑卯脑中全都记挂着即将到来的日子,被少年成功带进陷阱,下意识报出了零点之后的日期。
他说完之后就愣住了,抬头看少年眼睑上那颗露出的小痣,耳尖微微泛红。
少年却故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声音里有泄露的笑意:“是光太暗了吗?我去把大灯打开。”
岑卯心头一跳,立刻翻过身跳进了佯装起身的少年怀里,一双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