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徒(9)
林知乐烧了三天,周寻在他跟前也没日没夜的守了三天。
彻底好利索,已经腊月二十九了,这天正好是林知乐的生日,他以前从没过过生日,这次奶奶跟周寻一大早就开始张罗,做了一桌子菜,让他稀罕了半天。
“生日了,许个生日愿望吧。”奶奶做了枣糕,中间夹了红糖,当蛋糕。
“寻哥,我以后想跟你一个被窝睡。”林知乐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周寻,许着生日愿望。
“你已经跟我一起睡了三天了,发烧了都不老实,跟你在一个炕上睡已经是我的极限,别得寸进尺。”
林知乐小声嘀咕,“寻哥,你身上暖和,我怕黑,怕冷。”
他只要一说这个,周寻保准会想起林知乐为了他掉冰河里的事儿,什么脾气跟底线都没了。
林知乐就凭着这一句话,说好的开春给他辟一间屋子的事儿也搁浅了,一直赖着周寻,一睡就是十三年。
之后,周寻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他走到哪,林知乐就跟他到哪,村里的孩子再没人敢叫他小疯子,至少在他们面前,没人再敢明面上欺负人了。
那个年节,两人每晚的对话都少不了林知乐恋恋不舍又烦人的问话。
“寻哥,开学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要回城里的学校上课了?”
“嗯...”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第7章 以后,都不用找了
“今天下午就回,估计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了,村里下大雪,封路了,出不去,多待了两天。”周寻左手拿着手机跟电话那头的叶云清说话。
叶云清原来是他手底下的徒弟,后来又跟着他一起弄二手车行,他回敏那河之前跟叶云清几个朋友说的是就待一天,然后回北京跟他们一起过年,现在都是第四天了。
院子里太冷了,周寻右手插在衣服兜里,他的羽绒服彻底没法穿了,林知乐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他肩膀没有林知乐的宽,衣服撑不太起来,下摆都到小腿了。(°ㅂ° ╬)盗资源?盗加菲猫资源?
不过周寻觉得更好,大点暖和。
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着小碎步,用脚尖去踢院子里的积雪块。
“师父,到时候你把车次发我,我去火车站接你去。”叶云清在电话里说。
“行,到时候你来接我,我估计买不少东西回去,自己拿不了。”周寻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下时间,“没特殊情况来得及回去过年,我尽量买早一点的车票,昨天晚上雪就停了,现在路通了。在等去县城的车。”
“车来了,走吧。”林知乐突然走近周寻身边,打断了他的通话,他只好匆匆跟叶云清说了句就挂了电话。
院门口停着辆车,车边站着一个人,应该就是林知乐说的来接他的助理了。
周寻远远瞥了一眼,越野奔驰大G,果然是有钱人了,回个老家,又是助理,又是豪车的。
他又在老房子屋里屋外瞧了瞧,确定都已经收拾妥当,才锁上门,背着包走到车边拉开了后车门,没想到林知乐已经上车了,也坐在后排。
周寻也没矫情到关上车门跑去坐副驾驶,毕竟他都愿意坐林知乐的车,至于坐哪,都一样。
大雪之后,他跟林知乐一起住了三天,除了第一天的剑拔弩张跟荒唐一夜,之后的两天一直平平静静,相安无事,仿佛只是因为一场大雪,不得已困在一起的陌生人。
周寻的助理看起来四十几岁,微胖,敦厚老实,长相平和,没有什么辨识度,但是周寻总觉得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心想可能只是因为大众脸吧。
助理除了最开始跟林知乐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之外,一路无话,只专心开车,但周寻还是能感觉到通过后视镜里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的眼神。
相比于无关紧要人的好奇跟打量,最让他如坐针毡的人还是林知乐,后排座位宽敞,两人之间留的空隙很大,林知乐拿着笔电一直低头处理文件,一路没停。
距离县城没多远的时候,他才把笔电合上,问了句:“给你打电话的,你新欢?”
周寻开始以为他问得是开车的助理,没应,头贴着玻璃窗,怔怔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
车厢里很静,助理一直没答话,周寻这才觉察到林知乐一直在盯着他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上车前叶云清的那通电话。
“跟在我身边三年了。”周寻说得模棱两可,叶云清三年前是他手下的学徒,一直称他为师父,后来他自己出来跟朋友干二手车行,叶云清也跟着他,这么说,也算是事实。
车厢里再度陷入沉默,只有后视镜里助理诧异中带着些小心惶恐的眼神。
周寻无心探究,“把我放在前面就可以了。”
他准备去商场买点特产回去,他的朋友挺多,过年需要走动的关系也不少。
林知乐不发话,助理不敢停车,周寻语气不善,又重复了一遍:“停车。”
“停车吧。”这回林知乐开了口,助理踩了刹车,车停稳后周寻就下了车。
他进了商场之后买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都有,两只手里满满当当,拎着还有点吃力,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林知乐的车还在原地停着。
他没往前走,站在离车不远不近的地方,林知乐的助理得了令,下车走到周寻身旁,想帮周寻拎东西。
周寻没松手,“不用了,我自己直接打车去火车站就行,就不麻烦你们了。”
助理不动,“我们老板说了,送周先生去火车站。”
“你们很闲?”
“不闲!”
“不用你们送。”
助理还是不让路,周寻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老板是不是有毛病。”
周寻刚说完,林知乐就走到他身边,夺下了周寻手里的大包小包,“我们也去火车站,顺路。”
周寻没注意到刚刚林知乐什么时候下的车,又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嗤了他一声,“我当大老板,出门都是坐飞机的。”
“下雪,航班停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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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坐在暖气十足的车厢里,周寻有些烦躁,接着一路无话,除了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车厢里一片安静。
周寻却觉着自己从头到脚一片混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什么都不对了。
从重新遇见林知乐开始,他觉得自己在林知乐面前始终没办法理智的思考,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周寻觉得有些闷热,扯了扯衣领,手指碰到了挂在脖子上的翡翠平安扣挂坠,他拿在手心里看了看,翠绿通透,光彩温润。
原本是一对,另一个在林知乐那,周寻自己的,已经戴了十年了,绳子都断了好几根。
“林知乐,既然分了,你是不是得把我的平安扣还给我了。”
十多年前周寻在缅甸开过一个月的大车,得了一块翡翠,他打成了一对平安扣,在林知乐高考之后送给了他。
其实周寻也就是这么一说,给出去的东西,他没真心打算要回来,感情就是一笔糊涂账,哪怕再给他们十八个年头,也理不清个子丑寅卯,分不出个你的我的来。
林知乐没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记得放在哪了,可能是丢了。”
“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值什么钱。”
到了火车站,两人分别买了票,方向不同,一个买的去海市的,一个买的去北京的,发车时间中间隔了两个小时。
周寻在先,他买的是最近的一班回北京的火车票,刚好碰到有人退票的,而且还是卧铺,周寻觉得还挺幸运的,不然这个时间段,都没座位,得站着回去。
走之前,周寻特意去了趟贵宾休息室,只一只手把门打开了,胳膊撑着,人没进去。
“明天你生日吧,那祝你生日快乐,我就先走了,一路平安。”
周寻说完就把门关上,转了身,自觉背影还算潇洒自如。
林知乐弯曲着背,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他抬手把眼镜摘了下来,手指捏着镜片,眼睛一直望着刚关紧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