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鹿之难和易故吃宵夜,为了契合他的气质都特地选了私人高级料理,还是□□,结果把他送进这里的人竟然就让他每天在大山里吃剧组盒饭!
眼见鹿之难动作迅速且小心翼翼充满珍惜的一口一口吃着白米饭,那些油荤基本没碰,安频忍不住了,见周围暂时没有摄像头,委婉开口:“……每个人际遇不同,走的路也不同……只要确实有真才实干,不是全靠一张脸……其实我也能理解包容……”
“哦……”鹿之难其实没听懂安频这段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身上穿着雪白戏服,出来得急又没带够纸巾,吃饭都不敢大动作,只敢刨最安全的白米饭吃,生怕一失手白衣变画布。服装师念叨过好几次,这种布料不好洗。
没办法,谁让他身上中了个诡异的诅咒——只要是穿着重要的衣服,吃饭的时候心里越害怕沾上油污就必定会沾上,应咒率百分之百,并且不可解除,就算提着心脏小心翼翼了整个进餐环节,也会在放下筷子的最后关头或被桌上碗筷,或被同桌人不小心蹭上。
安频没看出鹿之难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继续道:“可就算那什么是吧?咱们条件这么好,真没必要委屈自己,这种事本来就不长久,情感上也压抑,那肯定就得在别的方面找补回来,资源是必须的,可生活上是吧,也得跟上啊……都走到这一步了,谈感情都是耍流氓,就得交换些实实在在的……你怎么还委屈自己……”
鹿之难嘴里包着饭,眼睛盯着筷子尖,抽空敷衍:“……嗯。”
敷衍太明显,心再大也忽视不了,安频被鹿之难的不以为然气得够呛,又怕声音大了被旁人听见要糟,只能憋屈低喝:“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鹿之难吓了一跳,还好托着饭盒的手稳,不然这顿饭还未过半就要应咒。
“……嗯嗯,知道了。”
安频警惕的左右看了一圈,见易故正往这边走,眼见肺腑之言是继续说不下去了,只好狠狠丢下句:“你别光顾着敷衍我,我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被人哄了还喜滋滋不知道。”
他的第一印象还真靠谱……难怪国内高层流行白痴美人,漂亮又好哄,随便个剧组盒饭就能打发……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要样貌有样貌,要实力有实力,做演员不温不火,就连……也不冷不热……真是越想越觉得鹿之难是被人哄了!
安频抱着盒饭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好好想想?别被人哄了?鹿之难满头雾水,只觉得今早脑袋进的晨雾还没散干净,他竟然完全听不懂安频在说些什么!
正自我怀疑着呢,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棉布方襟,鹿之难抬头一看,易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面前。
“……这是?”
易故努力把已经到嘴边的‘口水兜’三个字咽了回去,低声道:“你戏服白,广袖吃饭不方便,今天来不及准备了,用这布将就着围一下吧。”
易老师!我们体贴靠谱的易老师!!慈爱圣光笼罩剧组的易老师!!!
“谢谢易老师。”鹿之难状似平静地接过棉布,心里已经为易故送上一百首赞歌。
特地去问服装师要的棉布已经成功送达,易故动作自然地坐在了鹿之难旁边空着的位置上,随口问道:“安频又怎么了?生谁气呢?”
鹿之难整理布料的动作一顿,有些困扰:“应该……是我吧。”
“怎么了?”易故闻言只瞥了抱着盒饭猛刨的安频一眼就继续把视线定在鹿之难身上。
他哪儿知道怎么了,鹿之难也想问怎么了,有的时候真不是他故意敷衍,是他真的也没弄明白啊!
“就……安频好像觉得我吃这个盒饭……被人骗了……”
说着,鹿之难还特意看了一眼易故手里和他一模一样的盒饭,今天的荤菜是红烧狮子头,一盒三个,他盒饭里也没少啊……吃个剧组盒饭而已,他能被谁骗、能被怎么骗?
最严重不过缺斤短两,荤菜变素菜?还是菜没洗干净?那也是全剧组一起恶心啊……
易故把这话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想了十几秒也没想明白其中深意,只能将此作为安频日常抽风的又一证据,不予计较。
“……十二点了。”
第22章 人间
正午十二点一到, 片场便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安静下来,不管是在吃饭的还是在玩手机闲聊的,都停下了手头动作, 盯着挂在墙上的幕布一脸期待。
憋着气的大气球究竟爆开的是鲜花彩带, 还是一地狼藉, 就看这支预告的水准了!
……他们这么努力拍得这么好,要是预告片拉胯, 就把剪辑师的头锤爆!
在剧组工作人员对剪辑师的美好祝愿中,白色幕布上缓缓浮现影像。
依然是白茫茫云雾,眼前所见空无, 耳中所听无声,仿佛所有色彩、所有声音都被雾气吸收, 只剩沉重呼吸一声急过一声。
第一视角镜头最能迅速引人入戏,少年在不知边际的云雾中跌跌撞撞前行,前路不知,后路已断,只能憋着劲横冲直撞着一路向前, 迷雾遮得住他的眼,却拦不住他向前的脚步, 他的心始终坚定。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住脚步,似乎隐约有鹤鸣, 侧耳细听,又是极悠扬的乐器声, 其中还间杂着喧天锣鼓震耳鞭炮。
那是只有人间才有的喜乐。
少年试探着抬手,轻轻拨开眼前迷雾,就像抹去冬日玻璃上的水雾一般, 视线瞬间清晰,这个世界终于在他眼前露出真容,纤毫毕现。
郁九城一步步朝着前方城池走去,而唢呐锣鼓声依旧隐隐约约一刻不停,在郁九城走进城门那一刻,第一视角镜头无缝切换,给了城门上的牌匾一个特写镜头,破旧腐朽的两个字——芥城。
视觉恢复,听觉也随之而来,人世嘈杂,由不得人不听。
“听说了么?员外要娶妻了!”
“人家员外有钱,娶得起呗,咱们可就没那个命喽……”
“没钱算什么,看那个,就那边那个,穿深蓝衣裳的,看到没?要有那样貌,没钱也不缺女人投怀送抱!”
“啧,外乡人?这样的品貌来这里做什么……可不能留他在城里,真要长住,还不得把女人都勾搭走!”
“人家这样的,能看得起这里的女人?再说了,你又没娶到女人,可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嘿!没娶到女人怎么了?咱这儿多少人不一样?你不也没娶到……你说这话,不是看上人家了吧?啧啧啧,说我狗拿耗子,我看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天鹅肉怎么了?天鹅肉还不许人看看,不许人念想了?”
“就是就是娶不起还看不得了?我今儿特意丢下了地里的活儿,就为了来看看员外要娶的新娘子啥模样,要是运气好,除了身形说不定还能瞅一眼脸盘子,今后也能多个念想,嘿嘿……”
刻意压低的闲言碎语与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如影随形,隐约追寻的锣鼓唢呐声热闹又欢喜却像远在天边……郁九城一头闯进混浊人间。
“来啦!来啦!新娘子来啦!”小孩清脆的呼喊打破城中古怪氛围,刚刚还在对着郁九城评头论足的男人们一窝蜂涌向城门,郁九城被人流裹携,身不由己跟着迎向送亲队伍,镜头再一次切换,一个高空大远景将城门口的景象尽收眼底。
略显诡谲的音乐戛然而止,一片静默里,红色长队与黑灰色人流像两条原本泾渭分明河流,于贫瘠谷滩河床相遇,然后缓缓融合,渐渐的,原本长长的红色被深沉的黑吞没,最后只剩一点深红,如冰冷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那是大红花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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