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尔背着包和江随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早春的风还带着点寒意,刮在人脸上像是刀割。
这条熟悉的路今天不知为何难走得很,阮尔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会问什么?问我为什么要发散信息素?问我已经这样做多少次了?
问我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他会不会因此讨厌我?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坏人?他会不会不再亲近我?
可江随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沉默。
这种沉默让阮尔更加无所适从,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混沌的脑袋终于从刚刚和校医的对话里提取出一个有点陌生的名字——Alpha信息素发散综合征。
这是一种近年来才被发现的罕见疾病,大多发生在17-23岁的Alpha身上,通常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自愈。
这病的症状因人而异,唯有一条统一——无法控制地发散自己的信息素。
阮尔心里清楚自己一点毛病也没有,可他还是抢着在江随刚刚说出一声「你」时开了口。
“我有病。”
平日里高大又自信的Alpha缩起肩膀,垂着眼睫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朋友们的支持,我最近找工作忙得飞起更新间隔有点长,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希望不要再有错别字了(自己读几遍都看不出来的人叹气)
第二十三章 饲养员先生与众神的午后
“我有病。”
江随一愣。
他侧过头看阮尔,昏暗的路灯照亮他的轮廓,这是一张不再笑的、没有表情的脸。
“我有Alpha信息素发散综合征。”阮尔低声说。
“有时候我没法控制自己发散信息素,但是学校里大家都有做防护,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问题,我就没说……”
他的声音低下去,末尾几句融化在夜色里。他的身体似乎蜷了一点,肩膀也落了下来。
老好人看见自己的好友难过成这个样子,心里堵得不得了。
他是Beta,对于信息素的了解只限于课本上的知识,这个病症他更是闻所未闻,可信息素对ao两性的重要性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这样的疾病对于阮尔来说的确难以承受。
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失落的好友,只能摸摸他紧紧握成拳头的手。
被人一把牵住之后也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任由人拉着走完接下来的路。
江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得知好友饱受信息素发散综合征的困扰,老实水豚背地里查了不少的资料。
对于这种新发现的疾病,现存的资料少得可怜,成因也不过是一些综合其他信息素类疾病的推断——
缺失关怀呀、人际关系单薄呀、个人成长环境压力过大啊……
江随没问过阮尔的身世,却也在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中或多或少推测出了一点,他暗自比对阮尔的情况,发现还真都对得上。
朋友因为缺失关怀得了这种病,老实人心里难受得要命,只能努力对他更好一点,试图平衡一下那些过去的缺失。
江随认为的对人好关心别人,就是更加体贴地照料阮尔的生活——
江妈妈在临近大考的几个月特意请假回来陪儿子走过人生最重要的一段,江随也用不着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做家事,自然也就没法继续给阮尔做饭。
好在阮尔这一年改过自新,也能自己做点吃的对付一口。
老实人脑补一下晚自习结束后阮尔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厨房里做夜宵吃的样子,感觉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于是他向江妈妈说明情况,问她家里能不能收留阮尔到高考结束。
江妈妈人美心善,早在之前和儿子通话中就听说了他有一个家庭不太幸福的好朋友,这会儿知道这孩子还有隐疾,更是心疼的要命。
做三个人的饭也是做,况且家里还有空屋,她没什么犹豫一口就答应了江随的请求。
于是,在距离大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阮尔登门入室,住进了江随家。
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改变。
他们变得比之前更加亲密——因为江随的迟钝和放任,两人之间的界限渐渐变得模糊——
阮尔会打着手很冷的理由哼哼唧唧地把江随的手拉进自己的衣服兜里捂着,他会找点头疼眼睛疼肝疼屁股疼的借口趴在江随大腿上午休。
临近夏季,风从遥远的田野吹来,摇动新发的野蒿,穿过层层建筑变得柔和而美妙。
风里传来丁香浓郁的香气——学校前面小公园的花儿开了,小小的淡紫色花朵一团一团盛开在风中,迎着太阳带来这宁静祥和的午后。
阮尔趴在江随肩膀上假寐,这是两节长课之间的大课间,他拉着江随到学校小天台上补眠。
晚春午后的阳光刚刚好,远处高低错落的水泥小楼们也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光影,这是古老教堂壁画里才有的,属于众神的午后。
阮尔在芬芳的香气里闭上眼睛。
他尝到了「坦诚」的甜头。
临近高考,自习时间变多,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寻一间空教室面对面坐一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们在间隙也讨论过未来。江随成绩不错,想去海市读一所以信息工程专业闻名的大学读书,阮尔这一年来成绩飙升,可也还是离这所大学的录取线低了点。
对于未来他只有朦胧的打算,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也并不明了。
他没有告诉过江随其实不久前他的母亲联系过他——她大概终于意识到这个没什么出息的儿子没法在国内发挥应有的作用,于是她问他要不要去国外念大学。
他说他不要。
在那些朦胧的未来里,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要和江随在一起。
第二十四章 饲养员先生与未来
十八岁的夏天注定短暂而缠绵。
天边积蓄的乌云被风聚拢,把这座深远北方的小城罩得严严实实。
昏暗的教室里开着灯,黑板上规规矩矩地写着考试时间,监考老师正在讲台前大声朗读考试的注意事项。
这是最后一科考试,这科考试结束之后,努力了三年的学生们就会迎来生命中最漫长最悠闲的假期。
下雨了。
初夏大雨倾盆,雨滴打落了校园绿地里的野花,泥土中糅合着花朵和蒿草的芬芳,为了防止雨水溅入教室,屋里的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老旧的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终于,一声铃响。
燥热的夏天结束了。
阮尔眯着眼睛站在学校的小天台上向前看,聚集的乌云被阳光打散,光落下来,无论空气或是大地都成了粉金色。
从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阮尔没回头。
他知道是谁。
江随避开地面上的积水朝着他走来,他来找阮尔回家。
江妈妈早已在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好菜,只等两位结束考试的小朋友回来好好庆祝一番。
他用手扶着天台的栏杆,也学着阮尔的样子眯眼向远处看。
阮尔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只吐出「我一直」这三个字就没了后续。
地面上残留的雨水映着粉金色的天空,空气中也漂浮着淡淡的紫。
江随闻着熟悉的香草味,身体内一直模糊的某处像是突然破开了一道裂缝。
于是他们不再交谈,只是沉默地看着整座城市倒映在积水里,成了温柔而暧昧的粉金色。
阮尔大考那年,正巧赶上改革,考试制度成了先出分后填志愿。
江随的发挥很稳定,理所当然地填报了海市的大学。阮尔虽然出人意料地超常发挥考到了人生最高,可也还是只能碰到那所大学冷门专业的最低录取分数线。
帮忙填报志愿的老师很实在地帮他罗列了一长条不错的学校,阮尔从前到后仔细看了一遍,越看心越凉。
好死不死,没一个在海市。
老师劝他填写北市一所有名的金融大学,并罗列出一堆这大学的知名校友,希望由此打消阮尔把志愿填写成海市三本的心。
可阮尔不为所动,还在执着地筛选合适的三本院校。
于是在填表志愿截止的最后一天,老师拨通了阮尔联系人名单上,家长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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