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南一定是想把右腿留到决赛再用,能省一点是一点。
弗朗切斯科是25号,刚好在屈南的身后作为一轮的结尾。下一轮高度是2.18,进程非常快,一名选手淘汰,一名选手免跳。陈双重新站回查尔斯的身后,偷偷观察他的小腿。
屈南的姥爷当年一定很无奈吧,和这些有身体天赋的外国人一同比赛。输不可怕,输得不情不愿才难受,不是不努力,而是天花板太高了,黄种人碰不到。
但是现在,国际大赛上的黄皮肤越来越多。
2.18在查尔斯面前和2.16差不多,仅仅是两厘米的抬升根本影响不了他。下一个就是陈双。
当陈双站上位置的时候,耳边有掌声。
“老大!加油!”孙洋洋小声地喊着,声音闷在喉咙里。
“别叫。”莫生捂住他的嘴,“别影响他心情。”
陈双正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对角线的位置,有发令枪,新的110米跨栏又要开始了。他们脚底下踩着的是同样质地的跑道,田赛径赛不分家,是命运共同体。
陈双看到了跑道上的黑色赛服,和自己这身一模一样,是首体大的标志。
出发,他左脚前踏,犹如一颗环绕地球翱翔的卫星,开始确认轨道。一步一步地往前踏,起跳,翻越,在最高处,陈双的屁股和什么东西轻轻一挨。
糟糕,陈双往下掉,同时掉下来的,还有横竿。
看台上,陆水拿着手机摄影的右手一抖。
孙洋洋和莫生继续屏住呼吸,都没想到这一次陈双失败了。看台上一片安静,很尴尬,观赛人员不知道鼓不鼓掌。鼓掌吧,可是选手试跳失败,不鼓掌吧,但是又应该鼓励鼓励。
没有人动,让安静更安静。
红色旗子抬起,陈双眼睁睁地看着记录员给自己的分数后面打X,他从垫子上下来,安安静静地走到试跳队伍当中。
出现了首次试跳失败,这有可能会影响选手的心理,黄俊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双,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的第一次失败来得这么早。
太早了,不应该,很不妙。
到目前为止,陈双前面的人全部成功一次通过,所以他是2.18轮的第一名失败者,回到队伍当中,前面的人是还未开始跳的人,是第25号,弗朗切斯科。
“你还好吗?”弗朗切斯科转过来问,每个选手都会被教练当作数据来分析,他也觉得陈双的失败来得太早了。
陈双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知道你可以的,我看好你,请加油。”弗朗切斯科说。
陈双又点了点头,悄悄看向他前方的人。
屈南刚好转了过来。“没事,试跳不成功很正常,记住我训练过的内容。”
好,想想训练,自己训练过的。陈双不得不承认,过早的失败严重打击了他的信心,看来自己的经验还是太少了,需要重新调整。
一个接一个的人往前跳,陈双身后也开始站人了,试跳失败的人不止他一个。但是一轮过去之后,热门10名选手当中,只有他要参加第二轮。
等到他站好,裁判员问:“是否开始试跳二次?”
“是的。”陈双说,同时在克服内心的障碍。如果他参加的比赛够多,就会知道这时候的沮丧实属正常。
深呼吸,迈步子,陈双在起跳前不经意地看向等候区,然后朝前冲。查尔斯和弗朗切斯科都过了,自己也必须过去。
他刚刚动身,屈南本能地觉得这一轮要凉。陈双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比赛上面,他分心了。
尽管他的动作还没有到紧张僵硬,可是一旦分心,人的得失心会加重。跳不过去是正常,但陈双目前还处于“自己一定要过去”的情绪里,他可能太想战胜查尔斯,以至于刚才那一瞥才看过来。
唉,等到陈双和横竿第二次一同掉落,陶文昌已经开始思考今晚怎么哄徒弟了。陈双的这个翘屁股啊,真是跳高的一大难点,总是触竿。
刚刚还在为上一名选手鼓掌的观赛人群再一次变得安静。仿佛每个人都亲眼目睹了一个运动员即将淘汰,因为这已经是第2次,机会只剩下1次。
陆水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不再拍摄了,手心出汗拿不住手机。孙洋洋直接捂住眼睛:“莫生莫生,老大过去没有啊?过去了吗?”
莫生长叹一声,恨不得亲自上场托住陈双的屁股:“没有,差一点点。”
“哦……完了,我不敢看了,我要一直捂着眼睛。”孙洋洋的手捂得更紧了,“只剩下1次机会,我不看了,我等老大第3次试跳成功再睁眼。”
场上,陈双再一次回到了队伍当中,前面只有5个人。
他们都是2.18轮没通过的选手,通过的人早就在旁边休息了。现在的2.18成为了一道火线,拦住了他的前进,张牙舞爪朝他咆哮。
它试图征服他,让他胆寒。
陈双闭上眼,试图将精神集中到一个点上。还有1次机会,如果这次自己再跳不过去,这次比赛的行程就结束了。
就要回家了,通过资格赛却被预赛拦在外面,首体大的跳高防线会少一个人,夺冠热门1人出局,只剩下9个。
要稳住,不能失败,因为自己没有失败的机会。千斤的压力在他头顶聚集,等到陈双再一次回过神,又快到他了。
这一次他仍旧回过头去,扫了一眼等候区的屈南和队友。
白队和陶文昌假装喝水转过身,不和陈双有太多眼神交流,生怕给他造成压力。
屈南却看着陈双,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想说的,都在眼睛里了。只需要一步,陈双就会被淘汰,也只需要一步,他就能过来。
试跳再一次轮到了陈双,背越式跳高如同一个个轮回,将所有人卷进去。
“是否开始试跳三次?”在选手站上指定位置时,裁判必须问。
陈双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前的跳高架一下子被拉远,让他看不清楚。“放弃试跳,使用免跳权。”
裁判皱着眉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通知了记录员。
这个消息成为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小石头,因为下一个高度正式跨入2.20,难度系数陡然增加。看台上有了谈论声,摄影区响起嘁哩喀喳的快门按键声,教练席位上,黄俊和马子平都拿不定注意,不确定陈双是否能稳得住。
这一招走得太险,纯属剑走偏锋,就看陈双目前的状况是真的在调整中,还是只是一时意气要赌一把。
成功进入2.20高度的,只剩下17个人了,包括一个使用了免跳权的陈双。
陈双回到了队伍当中,目前他的身份相当于队伍当中的幸存者,但是命运待定。横竿又一次抬升,2.20,就在他们的眼前。
谁说背越式跳高没有百米冲刺刺激?这太刺激了,完全是静态比拼,轮回碾压,这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生存游戏,只要你还在场上没下去,就没有喊停的资格。
所有人的体力都有限,从一上场,剧烈的消耗战就开始了,除了看谁能跳,也是看谁能扛。
残酷吗?陈双承认,但竞技伴随的属性除了振奋,也将残酷包含在内。
随着白洋的起跳,2.20轮正式拉开帷幕。仅仅是一个预赛,高度就抬升到这里,不愧是全国性质的比赛。
等到白队成功跳过之后,陈双就开始低下头,除了调整呼吸,也开始观察自己的鞋。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鞋上,不知道那些记者拍出的照片里,老婆鞋好不好看?
它一定很好看。这可是自己磨练了几个月才穿习惯的战鞋,等到这次比赛结束,自己一定要把它好好保存起来,绝对不穿到报废。
呼,深呼吸的声音在耳边飘过,等到陈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轮到他了。
查尔斯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容,跳下了垫子,他故意倒着走路,就是要看陈双的表情。
他希望看到什么呢?陈双一清二楚,他想看到自己紧张,害怕,犹豫不前。
既然已经使用了免跳权,自己只剩下1次,1局定胜负,能不能冲进决赛,就靠这一下。陈双高高举手示意,手腕上挂着项圈。
看台上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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