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我还真不知道。”唐喆学故作惊讶状,将视线投向坐在丁璐婵旁边的孙副处,“孙姐,我记得您先生是肿瘤医院的主任,要不麻烦他一下,给这丫头的妈妈瞧瞧病?”
孙副处配合着摸出手机:“不麻烦,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正好今天他夜班,一会到家里接上人直接拉医院去。”
一看他俩认真了,丁璐婵稍稍有点慌,忙阻止道:“别麻烦叔叔了,我妈妈那是老毛病了,医生说按时吃药就行。”
孙副处立时摆出张严肃脸,义正言辞的:“乳腺癌可没老毛病这么一说,在哪家医院看的,哪个江湖郎中啊?告诉我名字,我投诉他去,给他执照吊销了。”
“对啊,这不耽误人么,这种人就不配当医生。”
唐喆学随即应和,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丁璐婵的反应。不得不说,这丫头真挺沉得住气,瞪着俩大眼珠子跟警察叔叔阿姨这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能有这份道行的,至少在他经手的犯罪嫌疑人里,这么小的还是头一个。无怪当时连林冬都没分辨出这丫头是在演戏,搁谁第一次跟她接触都得上当。
“我也不认识那医生,都是爸爸带妈妈去看的。”丁璐婵仍在编瞎话,脸不红,但眼圈鼻尖略红,仿佛一眨眼就能掉出金豆子来,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根本不像装出来的,“我就是心疼妈妈,想给她买点好吃的,哥哥,姐姐,你们别没收我的钱,行么?”
——哦,原来这丫头是惦记钱呐。
和孙副处对视一眼,唐喆学在对方眼里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想法。想来丁璐婵可能并不认为自己犯罪了,只是单纯的怕被警方罚没不正当所得。那么,接下来是该给她普法的时候了,得让她明白,今天进了这个门,再想出去就难了。
用眼神征得孙副处的许可,唐喆学拿过放在桌上的平板电脑,点开,展示郭晓晶的照片:“璐婵,钱的事情先不提,来,你看下这个姑娘,认识么?”
丁璐婵照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包,探身看了一眼,摇摇头。
“是么?可她认识你啊,你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退出相册,唐喆学又点开段录音。这是郭晓晶的证词,详细描述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被丁璐婵以“拯救”之名骗进火坑的。听着听着,丁璐婵的表情不自在起来,视线左右游移,十指交握,抖起了腿。
放完录音,唐喆学轻问:“能解释一下么?你为什么要骗郭晓晶说,你是靠自己的能力挣了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
丁璐婵一点磕绊没打,直言道:“我不是故意骗她的,我就是太压抑了,想在网上找个同龄人炫富……我……我享受那种被人仰望、羡慕的感觉。”
从专业角度出发,唐喆学感觉这句话有一半是真的。虽然丁璐婵看着比同龄的女孩要成熟,有心计,但归根结底她也只有十六岁,老成的外壳之下,深藏着一颗渴求外界认同的心。然而她的所作所为确实触犯了法律,是她怂恿郭晓晶离家出走的,是她找的网约车去接的郭晓晶,是她把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带进了深渊。而且不止郭晓晶,还有翁以娴,薛丽娜,都是被她骗去的。
默叹了口气,他跟对方摊了牌:“招揽一个姑娘进训练基地,上面给你多少钱?”
“——”
丁璐婵一愣,眼神又开始四下游移。没等她编出像样的瞎话,唐喆学拿出一份流水单,指着上面的一列数字说:“还记得翁以娴么?她离家出走的第二天,你养母的账户里多了一万五千块钱,还有因过敏而死的薛丽娜,她离家出走后的第二天,账户里又多了一万五千块钱……璐婵,你知道么,你要为此负刑责的,而且她们都死了,这在司法解释上被称为‘造成严重后果’,得从重量刑。”
“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就跟她们聊天来着!她们的死不能算在我头上!”丁璐婵的呼吸瞬间急促,极力争辩道:“再说,再说我还小,你们不能抓我!”
唐喆学回手拿起她的收养记录,指着更改过的生日,明确的告诉她:“事实上你已经满十六岁了,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你真实的生日是一月二十六日,所以从去年一月二十七日那天开始,你的所作所为即可入刑。”
说着一顿,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孙副处:“孙姐,我没说错吧?”
孙副处点点头,拉过丁璐婵的手,轻轻摩挲以示安抚:“丫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钱是谁给你的,这个人现在在哪,或者其他相关信息,只要是有助于侦破,我们会向检察院提出书面申请,尽量减轻对你的处罚。”
没想到丁璐婵并未屈从,反倒是一把抽出手,瞪圆了眼睛,斩钉截铁的:“我不会告诉你们的,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对我是真心的,你们都在骗我,我说的再多,你们一样会把我扔去少管所。”
她的反应着实令人意外,在外面听墙根的林冬立刻轻敲耳麦,提示唐喆学提防这丫头做出过激的举动。目前看来,那个尚未被缉捕归案的负责人,应该就是丁璐婵口中的“他”。
唐喆学挪了个坐姿,护住丁璐婵的右侧,同时孙副处也不动声色的护住左侧,这样不管她往哪冲,都能及时拦住。根据以往的经验,女性嫌疑人在接受讯问时,突然歇斯底里的比例大大高于男性。男的多是耍无赖,女的是哪结实往哪撞。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我只知道,如果他真是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就不会让你去接客。”
“呵,”丁璐婵冷笑一声,语气不无嘲讽,“他说过,警察一定会拿这件事来诋毁他的,可对我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还有,十六岁又怎样?能担的起一切么?我妈十六岁就生我了,把我丢在福利院,因为我爸贩毒被抓了,没人养我们娘俩,我前年去找她,她已经嫁人了,看见我跟看见鬼一样,塞了我五十块钱,叫我以后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言语间,倔强的泪水不甘滑落——
“我从生下来就没人爱,好容易有个人爱我了,我死都不会背叛他。”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年底,稍忙,周六周日休两天哈,周一见~
关于刑责年龄,我是按新修正案来写的: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强/奸、抢劫、贩卖毒品、放火、爆/炸、投放危险物质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已满十二周岁不满十四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情节恶劣,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应当负刑事责任。
说实话,我真心觉得小孩残忍起来,是特别纯粹的恶……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丁璐婵话音未落, 林冬推门而入。看到曾经对自己言词温和关怀备至,眼下却神情严肃的警察叔叔,丁璐婵当即噤声, 顺势错开视线避免眼神接触。其实林冬并不准备苛责她一句, 叛逆期加上过早的接触社会的阴暗面,从小便深刻认识到人情冷暖中冷的那一面,丁璐婵维护的不光是将自己带入歧途的犯罪嫌疑人,还有她本身脆弱不堪的自尊。她不会承认自己所托非人的, 就像当初的林玥,宁死也不向警方透露哪怕半点“毒蜂”的信息,最终导致了单方面殉情式的结局。
——怎么突然觉着我哥是个渣男。
摈除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 林冬对孙副处说:“孙姐, 先把她安置一下吧, 让她缓和下情绪。”
孙副处喊来位女警, 将丁璐婵带去办理留置手续。等她们都离开房间, 唐喆学问林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弄?”
林冬笃定道:“去找一趟她的养父母, 让他们来看她, 一对儿残疾父母收养孩子, 除了爱,他们还能给她什么呢?只不过他们与人沟通交流有障碍, 丁璐婵感受不到,我们得想办法让她明白, 真正的‘爱’, 到底是什么样。”
唐喆学了然点头, 语气稍显沉重:“这丁璐婵让我想起林玥了, 她也是, 为了你哥……唉, 这女孩子啊,如果从小缺乏父爱,长大之后便会不自觉的在年长男性身上寻求关切,模糊亲情与爱情之间的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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