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一阵穿堂风扫过客厅,沈靳之快步走到窗前,关好窗子才回到程沐则面前。
他低声问道:“怎么忽然要搬过来?”
程沐则避而不答,他在一堆行李里找到了背包,翻出了一式两份的合约。
“我搬上来的话,合租状态就变了,我下午重新拟了份合约,你先看看。”
他翻开合约,递到沈靳之面前,重点提示道:“主要是附加条款。”
沈靳之放下手提包,接过程沐则手里的合同。
灯光压在沈靳之脸上,镜框后眼下的乌青昭显着他连日来的疲惫。
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程沐则心头一酸,为了减少沈靳之的阅读时间,他帮忙解读道:“其实就是——”
说话的间隙,沈靳之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他抽出钢笔,毫无迟疑地在合同末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程沐则错愕地绕过茶几,站在了沈靳之对面。
直到他确认沈靳之是真的在合同上签了字,才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沈教授,合同不看不能签的道理你不知道吗?我要是挖了坑呢?我要是给你的不是租赁合约呢?”
沈靳之收好钢笔,重新别回衣兜,淡然道:“你不会的。”
程沐则眉心紧拧,言语间掺进了些不知所以的怒气:“你怎么能确定?我们认识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沈靳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会的。”
那语气太过肯定,以至于程沐则几乎觉得他的盲目是有所依据的。
程沐则缓和片刻,收回了其中一份合同。
他拿出一张卡,递到沈靳之面前。
那是上次沈靳之为秦逸赔偿时给他的银行卡,顺便借这个机会还给沈靳之。
“这里面有我预付的三年房租和万卫铎当时投资在我们工作室的那一部分钱款。我知道这些可能是杯水车薪,但我目前只能拿出这些了。
“这套房子的装修比楼下那套房新得多,要是卖的话,还是卖楼下那套合算些。银行卡的密码还是之前的,我没改动过。”
沈靳之的眉宇间打着细细的褶皱,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样。
程沐则诚恳道:“我明白你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沈靳之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望着对方沉重的面色,程沐则明显感受到了拒绝的气息。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高傲,尤其是像沈靳之这样的精英人士,但他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沈靳之为了所谓的面子硬撑。
他连忙在得到推拒的答案前结束了两人的对话:“这样的话我就先睡了,晚安!”
沈靳之还没搞明白状况,程沐则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次卧。
今天能见到程沐则已经是意外之喜,纵然有再多不解,沈靳之也不想再惊扰他。
沈靳之摘下眼镜,反复回忆今晚两人间的对话。
几分钟后,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终于大致明白了今晚的情况。
看着茶几上程沐则留下的那张银行卡,他喃喃道:“还说我不看合同,自己不也没要收条吗?”
他拿起程沐则留下的合同,翻到了附加条款的起始页。
条款第一项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关掉公共区域监控。
沈靳之嗤笑一声,竟看出了些许怨念。
这监控原本就是因为他经常不在家才安的,既然以后都不需要了,自然就没有开着的必要了。
他径直走到监控处,断掉了监控的电源。
做完这一项,他又大致扫了眼下面的几条,那几项的内容虽然不尽相同,但大致都在隐晦地提醒他,他们只是合租关系。
沈靳之的手指移动到尾页的签名处,摩挲着程沐则留下的笔迹,蕴笑道:“这几条,我大概做不到了。”
细微的声响从次卧的门缝里传来,应和着沈靳之心头的暖意。
他走到次卧门口,单手贴在木质的门板上。
他静静地感受着房间里程沐则的存在,用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诉说着:“阿夏,第二次同居快乐。”
·
接续不断的闹铃宣布新一天的到来。
睁眼看到周围的环境时,程沐则有点懵,迟滞的记忆追上他清醒的速度,提醒着他昨晚搬到楼上的事实。
他走出房间。
毕竟是名正言顺地搬了进来,程沐则俨然没了前几次的不安。
门口的地毯上只剩下一双拖鞋,昭示着沈靳之已经离开的事实。
厨房餐桌的早餐旁贴着一张便签:「我有事处理,要晚些回来,记得按时吃饭。」
桌上的食物还温着,看样子是一早从早餐店里买回来的。
程沐则意识到,他给沈靳之添麻烦了。
明天开始他得早点起床,不能再给沈靳之照顾他的机会了。
另外,等沈靳之不忙了,他有必要再强调一下合同里的附加内容,巩固好他们的合租关系。
四楼的次卧基本是空的,程沐则花了一天时间整理东西。
傍晚时他又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塞满了整个冰箱。
晚上近九点,门口传来了指纹解锁的声响。
程沐则有些不习惯,他迟滞地对上沈靳之的目光,尴尬地说了一句“晚上好”。
“嗯,你也是。”
沈靳之放下手提包,走向冰箱。
拉开冰箱的一刹那,他有些恍惚。
他本是想给程沐则拿杯牛奶热着喝,可面对满满当当的冰箱,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转身看向沙发上的程沐则道:“你买的?”
程沐则点头:“对,不小心买太多了,但东西保质期都不长,我们一起吃吧。”
这是怕他吃不上饭吗?沈靳之顿时有种接受接济的感觉。
他关上冰箱门,圈在周围的冷气很快散开。
沈靳之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向程沐则走去:“先是搬过来,又给我塞钱,现在还关心我的吃饭问题,我很难不怀疑……”
程沐则钝钝地眨眨眼:“什么?”
沈靳之抬手抚上袖扣,轻描淡写道:“怀疑你看上我了。”
听到这句话,程沐则手里的书登时闪了腰,差点掉在地上。
“不是,我……”
程沐则还没完成组织语言的工作,沈靳之突然递给他一部手机。
屏幕上是一则新闻。
程沐则从头滑到尾,思路瞬间打结。
沈靳之收回手机,破除了程沐则的误解:“公司不存在资金问题,前几天的新闻只是对手的恶性竞争手段。”
程沐则却不死心地困在自己的逻辑里:“可万卫铎前几天还在着急卖房。”
沈靳之继续解释:“虚晃一枪,将计就计罢了。”
“……”
程沐则抱怨道:“那你昨天晚上怎么——”
这话刚说一半,便被他自己噎了回去。毕竟,昨晚是他没给沈靳之解释的机会。
他的背脊泄气般地一松:“所以,你也不是要卖房才要搬过来和我住?”
“是。”沈靳之承认得很坦然,“我嘛,只是单纯地惦记你。”
程沐则木讷的神情微变,脸颊不经意泛起一片绯色。
客厅里冷调的灯光加温似的落在他身上,寸寸侵蚀着他身上的凉意。
程沐则站起身,匆忙道:“是我误会了,既然这样我就搬回去了,租房合约还是按照原来的就好。”
他才迈出半步,手腕却忽而一紧,一个反向的力道迫使他猛地往沙发上跌去。
两人的肩膀前后相撞,传来的钝痛在此刻已显得微不足道。
西装纽扣结实地抵在他的后腰上,与它的主人一起带给程沐则一种无可言说的压迫感。
沈靳之借势圈住程沐则,伸手捏住他的腕骨,缓慢地上下摩挲:“都自投罗网了,你觉得我还会放你回去吗?”
作者有话说:
那铁定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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