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声音得到了反馈:“怎么总是这么迷糊?我要是不在家呢?”
“不在总是会有不在的解决办法嘛,重要的是你这会儿在啊。”
那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渺远得不真切。
浴室门开合,恍惚有人进入了浴室。
“你怎么不穿衣服?”
“洗澡为什么要穿衣服?”
“我的意思是……”
水声渐渐吞噬掉原本就不大的声响,程沐则想要听得更清楚些,鬼使神差地按在了浴室的门把手上。
“咔哒——”
真实的声响带他回到现实。
几步之外,沈靳之的衣物整齐地摆放在衣架上,周围氤氲着雾气,衣物的主人正在洗澡。
浴室的淋浴间上半是透明的,下半是磨砂的。
均匀的水流从上方的花洒上散下来,从沈靳之的发丝滑到肩颈,隐晦地扫过他身体的线条,没入更隐秘的深处。
浴室里涌动着热浪,内里夹杂着沐浴露的清香,温热中透着淡淡的冷冽,透着一种令人沉沦的魔力。
程沐则的喉结滚动了一圈,连带着嘴唇也轻轻翕动。
听到声响,沈靳之微微转头。
他只惊讶了几秒,朦胧的水汽便在他的眸光里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清的情绪。
沈靳之轻挑唇角,散漫地看向程沐则:“离那么远看得清吗?需不需要靠近些?”
作者有话说:
沈:真不是我想动的手。
柒柒已经几个小时没接到新评论了╥﹏╥
第49章 他的端倪
程沐则身体发僵,木讷地站在原地。
潮湿的水汽不断从门缝处涌出,不经意绕过程沐则的颈项,留下湿哒哒的热意。
程沐则收紧捏在门把手上的指节,睁眼说瞎话道:“那个……我就是想洗澡,但不知道里面有人。”
十几秒内急促编织出来的谎言漏洞百出,像是纸扎的灯笼,经不起丝毫风雨的考验。
沈靳之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揭穿他。
他彻底转身,朝玻璃门的方向走了半步。
花洒孜孜不倦地工作着,水流变换形态,笼在沈靳之宽阔的背脊上。
“这样啊。”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你看见我在里面却没转身离开,是想和我一起洗?”
热气不断提升着浴室内的温度,迅速侵染着程沐则的身体。
热度猝然烧断了他脑中原有的逻辑线,他步伐生硬地低头转身:“你慢慢洗。”
浴室的门在慌张中被带了一下,锁舌与门框上的金属刮擦而过,遗憾地归于原处。
沈靳之一直盯着门缝,直到完全听不见程沐则的动静才收回视线。
“阿夏……希望这次,不再是我会错意了。”
他单手撑在玻璃门上,反旋开关把手,一转到底。
水温迅速转换,冷却着他的躁动。
浴室里的声音才停了没一会儿,程沐则突然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
那声音沉稳,却瞬间波动了他平复已久的情绪。
无论他在心里怎么祈祷,敲门声还是响起了。
沈靳之的嗓音旋即传来:“开下门。”
无意义的思想斗争没做多久,程沐则就打开了门。
没等沈靳之说话,他先发制人地向对方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偷看你洗澡,也没想和你一起洗,你就当我脑子不好,别和我一般见识。”
程沐则的语速极快,像是生怕别人插进一嘴。
他连珠炮式地输出半晌才将将停下,沈靳之却始终没出一声。
这时,程沐则的鼻尖掠过几丝牛奶的香气。
“说完了?”沈靳之低声问道,“再不起身,我只能和你一起拜了,要是拜满了三次,你可就是我的了。”
听懂了沈靳之言语间的微妙暗示,程沐则立时直起身。
他不敢抬头看人,压低的视线落在了沈靳之手里装牛奶的杯子上。
沈靳之端起牛奶杯,送到程沐则面前:“你状态不太好,喝杯热牛奶再睡。”
却只字未提浴室的事。
程沐则颇感意外地接过杯子,神情复杂地抬起眼。
客厅的灯没开,月光被窗框分隔成大块的光片,落在沈靳之身上。
月色在他湿润的发丝间镀上一层浅淡的银色,渲染出一种特有的温柔。
沈靳之抬起手,地面上两人的影子交叠,宛若拥抱。
那双手悬了半晌,最后只抚上了他的发丝。
沈靳之的唇线拉开一个极度柔和的弧度,缱绻的声音里满是难以拒绝的温柔:“晚安,阿夏。”
看着那只克制的手,程沐则的心脏“咯噔”了一下。
沈靳之原本是想抱他吗?
程沐则的呼吸放缓,心跳频率却逆着态势不断攀升。
他没说话,只是注视着沈靳之走进主卧的背影。
随着沈靳之的离开,月光终于铺满了程沐则脚前的那块地板。
牛奶的温度不断向手心传递,一路蔓延至胸口。
相识的这几个月里,沈靳之好像一直都在包容他的错误。无论任何事情,只要他不想说,沈靳之就会自动退到安全线外,还他一片自由空间。
偏巧,他又是个视自由如命的人。
程沐则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牛奶。
牛奶的温度缓缓下降,结上一层厚重的奶皮,如同他沉降的思绪。
程沐则喝掉牛奶,漱完口回了卧室。
他拉起被子蒙过头顶,将自己藏入极致的黑暗里。
视觉的缺失刺激了味觉,残留在舌尖的漱口水也析出些许苦涩。
呼出的浊气在狭窄的被窝里聚集,带来强烈的闷窒感。
程沐则恍惚听到了沉重的雨声和阵阵闷雷,潮气顺着被褥的边缘死缠烂打地向内钻。
太阳穴处莫名传来尖锐的刺痛,瞬间迸发的痛感跳跃式地攀至顶峰。
他来不及做反应,只痛苦地“呃”了一声,便陷入昏迷。
手心里的手机急促地响着,程沐则烦躁地接起电话。
“我就知道你不肯老实读书,怪不得去年坚持要考永传的硕士,原来是当时就打算好辅修什么狗屁摄影了。”
程沐则捏紧手机:“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愿继续攻读金融,仅是利用空余时间辅修摄影,难道都不可以吗?”
电话里的男声否定得很干脆:“当然不可以,精力都花在了别的地方,主业怎么可能学得好,以后管理公司是用你的破相机砸服员工吗?”
程沐则强忍住胸口的怒气,尽力心绪平稳地说着:“父亲,我说过很多次,摄影是我坚持了十几年的事。您改我志愿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念在母亲遗愿的份上也可以继续学下去,但逼迫我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那不可能。”
“不可能?”男人重哼一声,“我非找人砸了你那堆破铜烂铁不可!”
程沐则的情绪越发难以控制:“不是都砸过一次了吗?现在我手里的每一样东西,除了母亲留给我的,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您又凭什么动?!”
“她买的?她从前也不过是个靠我养活的家庭主妇,还不是花我的钱!”
“不是!”程沐则愤怒地低吼着,“母亲是个作家,她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她努力的成果。”
“行!”男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现在就停了你的卡,看你还能不能犟得起来!”
“自便。”
程沐则挂断电话,把手机甩在桌面上。
宿舍里没有人,一盏台灯照亮的方寸之地显得极为压抑。
屋外的云层越积越厚,风忍不住叹息出声,哐哐地砸在脆弱的玻璃上。
程沐则头也不回地离开宿舍,又冲出校园,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
闷窒的雨水倾盆而下,程沐则不想避雨,甚至自私地想雨下得更大一些,最好能洗掉脑中的一切。
关于在医院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关于录取成功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志愿被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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