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平说:“这个事情对你来说是有点突然,不急,你慢慢想想。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琢磨的,你学习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考更好的大学吗?”
“……”
“爸爸这几年亏欠你太多,工作忙,顾不上……好在还能为你升学出点力,为时不晚。”
关靖平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具体的让你妈跟你聊吧。”
他拿起自己的大衣往门口走,又回头看了眼关雪息:“哪天有空,陪爸爸吃顿饭?”
说完等了片刻,没等来关雪息的回应。
关靖平也不恼,推开门,神色自如地走了。
他一走,气氛顿时变了。
关雪息扔下咬了一半的苹果,近乎责问地道:“妈,你跟他谈了什么啊?!”
何韵瞥他一眼:“你发什么脾气?”
关雪息哽了下。
何韵了然道:“你不想出国,我知道。为了你的小女朋友是吧?”
关雪息:“……”
“什么呀,我才不是。”关雪息撇开脸,音量低了两度,“是你们太莫名其妙了,自作主张安排我,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有什么意见?”何韵道,“妈妈当然尊重你的意见,但前提是这个意见可取,不是任性胡闹。”
关雪息噎住,他仍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低声嘟囔:“太突然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何韵道:“关靖平今天才找上门来,我事先也不知情。”
关雪息问:“他怎么说的?”
“上回那招失败了,硬的不行来软的呗。”何韵哼了声,“他想跟你修复父子关系,掏钱供你留学,但不强迫你去那边生活。”
“……”
关雪息的表情一言难尽。
何韵道:“这是我和他各退一步的结果,对你绝对是好事。所以我和他详细谈了一下,决定接受了,剩下就看你的想法。”
“‘决定接受了’?”关雪息复述了一遍何韵的话,“妈,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以前你不准我和关靖平来往,哪怕我只收他一盒点心,你都能难过一整天——我为什么那么恨他?因为他惹你伤心啊。”
何韵微微一怔。
关雪息赌气似的说:“现在好,你身边有了别人,不在乎他,也不在乎我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何韵皱起眉。
关雪息道:“是我胡说还是你变了?以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你怀疑关靖平贪腐,担心他的钱来路不正,将来牵连到我们。现在呢?你不怀疑了?不担心了?”
“……”
“你恨他的时候让我也恨他,现在不恨他了,又让我也不恨,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钱。我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皮球?能被踢来踢去?明年你是不是还要把我踢去那边给他的小老婆拜年?”
“关雪息!”何韵站起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接受他的钱怎么了?我花过一分吗?不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关雪息也站了起来,口不择言道,“为我好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留在国内打扰你和李叔叔过二人世界吧?”
何韵愣住了,诧异地看着他。
关雪息转身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用力极大,震得电视旁鱼缸里的水都抖了三抖。
何韵呆愣好半天,一股火直窜天灵盖,走到他门前猛敲了两下:“关雪息!你少跟我耍横,推三阻四找什么借口呢?我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你!”
门内没有声响。
何韵气愤道:“别的都可以商量,但你要因为谈恋爱拒绝留学,想都别想!”
何韵前半生悲剧的源头,就是为关靖平放弃好学校,选择留在他身边,结婚生子。
她绝对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关雪息身上。
“送你出国有什么不好?”何韵冲那扇紧闭的门说,“哈佛剑桥牛津,你都不稀罕去吗?偏要留在国内这一亩三分地,放弃游览世界的机会?”
关雪息依旧一声不吭。
何韵道:“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门外脚步声走远,关雪息趴在枕头上,握着手机,缓缓吐出口气。
刚才陈迹发来消息,说:“我到家了,你在干什么?”
关雪息隔五分钟才回:“跟我妈吵架。”
陈迹问:“怎么了?”
关雪息盯着微信白绿相间的界面,手指僵住了似的,不会打字。
他跟何韵说的那些是气话,但不全是气话。
那么强烈的不满,如果心里没点想法,现编都编不出来。
但他知道,关靖平想讨好他,何韵顺势把他往外推,他们都对,都没错,都是为了他好,帮他谋前程。
他应该着眼大局,别再像不懂事的小孩,跟爸妈撒无意义的脾气。
但他真的是活人,不是皮球啊。
也不知怎么回事,短短一个寒假而已,他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让他不顺心,朋友变得麻烦,母亲不再是避风港,男朋友——男朋友是现在唯一的安慰,但如果他出国,他们两个也不得不分开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陈迹还在跟他讨论以后读什么大学,展望他们的未来。
忽然间一阵大风吹来,刚才展望的一切像梦一样,很可能都不作数了。
关雪息突然感到一种难以描摹的恐慌,和孤独。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手机不停地振动。
陈迹:“喂,关雪息。”
陈迹:“你跟你妈吵架,为什么不理我?”
陈迹:“发生什么事了?说说看?”
“……”
关雪息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向陈迹寻求安慰。
他打字说:“我爸妈想送我出国留学。”
这句发过去,对面瞬间没了声息。
微信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闪烁了很久,陈迹迟迟才敲出回复:“你想去吗?”
第62章 破罐子破摔
陈迹问得小心翼翼,关雪息答得却很果断:“不想去啊。”
他现在一肚子火,原来只觉得关靖平面目可憎,现在连带着把何韵也当成了敌人。
关雪息嫌打字累,给陈迹拨了个电话。
他关紧门,窝在被子里,压低声音,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何韵前后态度的变化,和关靖平令人作呕的虚伪姿态。
讲完前情,关雪息冷冷地道:“我才不去,这根本不是出不出国的事。只要我点头,我一辈子都得给关靖平当儿子。”
陈迹道:“你本来就是他儿子。”
关雪息噎了下,恼了:“你会不会安慰人?不想理你了。”
“别。”陈迹声音很低,“我意思是,他是你爸,其实不能把你怎么样,无非是望子成龙罢了。”
“你想说什么?”关雪息皱起眉。
陈迹犹豫了下,本来就低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接下来的话不宜说出口似的:“我想问你——”
关雪息下意识按了下手机增加音量的侧边键,听见他说:“你只是因为跟你爸妈置气,才不想出国吗?”
“……”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值得拐弯抹角。
关雪息听懂了他真正想问的,叹了口气道:“不是啊,也因为你。”
关雪息主动表白心意的次数屈指可数,如非必要,他连一句“我想你”都不肯承认。
但今天太委屈了,除了向陈迹诉苦,找不到别的安慰。
“我妈都不问问我一个人去国外生活会不会孤单,”关雪息嗓音微哽,“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什么才叫好啊?我是能饿死还是找不到工作?说到底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我只是一个可以拿出去炫耀的工具,是他们投资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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