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花了这么多钱,整整读了十年,到现在你还不是正式的医生!”白德聪说,“隔壁跟你差不多大的小胜,你俩是初中同学,他读个大专,现在开货车跑长途,一个月赚两三万,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你呢?”
白韶感到窒息,他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白德聪,无力感涌上四肢百骸,后面的画面仿佛摁下快进键,争吵辩论,矛盾升级,白德聪愤怒地走到门板后,抄起榔头,砸向白韶。
白韶下意识用左手去挡,被白德聪拽住手指,用榔头狠狠砸在关节处,白德聪一边砸一边念:“让你读书!让你喜欢男人!让你不听话!”
读书,喜欢男人,不听话。
白韶怒急攻心,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
“怎么了?”路初阳起夜喝水,一扭头看到白韶仿若惊恐发作地急促呼吸,连忙赶到床边,轻声安抚,“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我陪着你。”
第24章 萤火虫
听着路初阳的安抚,白韶的呼吸渐渐平缓,他将左手塞进路初阳怀里,说:“手疼。”
路初阳不敢用力,双手轻柔地托起对方的手掌,问:“你做了什么梦?”
“不太好的梦。”白韶说,“梦见我爸。”
“额。”路初阳卡壳,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问。
白韶往旁边蜷起腿,留出空隙让路初阳爬上床,他说:“睡吧。”
“你睡得着?”路初阳问。
刚闭上眼睛假装入睡的白韶伸手捂住枕边人的眼睛,说:“睡觉。”
“好吧好吧。”路初阳说。
十分钟过去,路初阳开口,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白韶觉得他要是不搭理路初阳,这家伙能问到明天早上,他说,“没有。”
路初阳一个骨碌坐起身,盘腿面对白韶,问:“你有过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经历吗?”
白韶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告诉路初阳父亲的暴行,却被对方莫名其妙的问题打乱计划,他呆呆地看着路初阳:“啊?”
“就是夏天,躺在草地里看星星。”路初阳顺手拉开窗帘,指着窗外漆黑的天幕,“北京都看不到。”
“小时候看过。”白韶说,“我和姐姐们坐在田埂上,她们会轮流讲鬼故事。”
“不害怕吗?”路初阳问。
“小时候害怕。”白韶说,“姐姐会牵着我的手,一直带我回家。”他唇角翘起,“回家的路上姐姐会给我抓蛐蛐,那时候还有萤火虫。”他边比划边说,“大姐手巧,用草杆编成笼子,将萤火虫放进去,就成了一盏灯笼。”
路初阳说:“感觉很有乡野气息。”
“本来就是乡下。”白韶说,“其实我不喜欢田园风光。”
“为什么?”路初阳托着腮帮子问。
“农活跟短视频里拍摄的梦幻景象完全不同。”白韶说,他伸展右手,摩挲指腹,“这曾经有两个茧子,多年不干农活快磨平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路初阳隐约看见修长笔直的手指,他喉头滚动,感性如浪潮翻涌,伸手握住白韶的右手,问:“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白韶说,他自嘲,“如果会弹钢琴的话,现在的我应该会更遗憾吧。”他顺势将路初阳摁在床上,说,“别聊了,睡觉。”
“好吧。”路初阳第二次说好吧,他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寻找困意。
被路初阳乱七八糟的问题搅和一通,白韶彻底脱离噩梦带来的坏心情,他闭上眼睛,格外快速地进入下一个梦。
他梦见童年的星空。
“的的,看姐姐。”大姐白秀梅向白韶展示精巧的虫笼,“你可以把豆娘放进去。”
蓝色的豆娘轻盈漂亮,白韶小心翼翼地捏着豆娘的翅膀,将它放进虫笼,说:“谢谢姐姐。”
“好乖。”白秀梅捏一把白韶的脸颊。
“的的,看。”白秀兰双手扣起,放在白韶面前,“猜猜是什么?”
“亮的。”白韶看着白秀兰指缝中一闪一闪的亮光,“星星。”
“是地上的星星。”白秀兰鼓起手指,将亮闪闪的萤火虫装进虫笼,提到白韶面前,“送给你。”
小小的白韶提着虫灯,心想,他也要送路初阳一只萤火虫。
早上七点,闹钟响起,路初阳意识朦胧地揉眼睛,白韶靠着床头刷手机,打开淘宝搜索萤火虫,并没有找到活体萤火虫,但找到了萤火虫胸针。
白韶隐蔽地扫路初阳一眼,直觉这家伙有戴胸针的习惯,于是挑选一只蓝宝石胸针加上包装盒一并下单。
“你怎么还不去洗漱。”路初阳问。
“现在就去。”白韶说,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踩着拖鞋打开卧室门。
白秀兰的声音响起:“的的,牛奶我热好放在锅里,还有蛋羹。”
“好。”白韶说。
“我今天和朋友有约,走了啊。”白秀兰说,“你去医院再看看手。”
“嗯。”白韶说,“姐姐再见。”
“再见。”白秀兰“咣当”一声关上门,楼道里响起“咚咚”的下楼声。
“我问你,的的呢?”
一只细长的手指直冲白德聪的脑门,被慌张的白秀竺拦下:“大姐,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白秀梅抬高嗓门,“我五年没回家,回来就想看一看的的,人呢?”
白德聪眉头紧皱,他的儿女变得一个比一个怪异,平庸内向的大女儿与他们断绝关系,泼辣大胆的二女儿坚决不婚,聪慧乖巧的小儿子是喜欢男人的变态,只有懦弱胆小的三女儿还算正常。
“梅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宋巧唯唯诺诺地说,语气中充满失望,“你难道不是回来看爸爸妈妈的吗?”
“你们有什么好看的。”白秀梅说话十分不留情面,她上上下下打量白德聪和宋巧,“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们。”她从鼓鼓囊囊的腰包中掏出砖块厚的五万块钱,摔在白德聪面前,“这是你们供我上学的全部开销,加上一万的利息,全部还给你们。”
“大姐……”白秀竺想要把钱退给白秀梅,却被白德聪打断话语:“五万不够。”他动作麻利地拿过五万块钱。
“呵,你说不够就不够?”白秀梅掏出录音笔,“咱刚刚可是把账盘明白了,之前每年我都往家汇两万块,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二十万。”
“你怎么能要孩子的钱呢。”宋巧不愿将事情闹得太难看,她将五万块推给白秀梅,“拿回去吧,你做生意要钱。”
白德聪不愿退还到手的钱,他捏住钱币一角,说:“咱们把她供养大,她应该孝敬我们。”
白秀梅冷漠地看着白德聪,她说:“无所谓,善恶终有报,咱们走着瞧。”
白德聪满眼是五万块钱,浑然不在意大女儿的诅咒。
“的的呢?”白秀梅看向白秀竺。
白秀竺支支吾吾:“的的……已经两年没回来了。”
“为什么?”白秀梅问。
白秀竺看着讲话干净利落的白秀梅,与记忆中沉默安静宛如背景板的大姐相去甚远,她说:“因为……”
“他不回来更好,大过年的,晦气。”白德聪说。
白秀梅眉头紧皱:“他怎么了?”
“他喜欢男人。”白秀竺小声说。
白秀梅愣了一下,只听白德聪嚷嚷道:“我们白家三代单传,到这小畜生居然断根了!”
“的的厉害啊。”白秀梅扬起唇间,笑得前仰后合,“不愧是我们的的,报应来得真快。”她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甚至笑出几滴眼泪,“你活该啊——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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