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茂生走到留昭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脸,指腹蹭过他有些红肿起来的脸颊:“什么时候来的维港?”
留昭眼神凶狠地瞪着他,黎茂生若有所思,他走过去蹲在沈延清面前问:“沈少爷,还能不能站起来?有人还等着开第二场呢。”
沈延清没有听懂,以为他是问要不要帮忙找回场子,毕竟整个维港都知道他在追沈家的外孙。
这座寻宅是黎茂生刚刚发家时,请来大师阿尔瓦内特.皮亚诺建造,是他递给维港上流社会的一张名片,很快就因为其独树一帜的美感名声大噪,这里基本只接成名艺术家的展览,这一次拿来给沈家开珠宝展,所有人心知肚明是为了那位崔家的大公子。
虽然沈家上下都知道崔融对他的厌恶,但毕竟崔家在云京,而沈家在维港,只要在维港就没法不和这位如日中天的新贵打交道,是以沈家只装聋作哑,将这位送上的好处一并吞下。
沈延清今天早上来展馆坐镇,意外见到那个小杂种,已经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没想到还在他手上吃了暗亏,他虽然知道不该欠下黎茂生的人情,但还是忍不住说:“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把他绑了给我带走就行,麻烦黎先生了。”
“你真是听不懂人话。”黎茂生叹息一声,起身走到留昭身边说:“既然沈少爷不讲公平,我看你也没必要等他站起来再公平较量,既然还没有出够气,直接去按着他揍一顿。”
留昭心态崩溃,哽咽说:“你也是黏上来的狗屎。”
“小昭!”Mia真的感觉心跳过速了,她紧紧抓着留昭的手,这时她已经认出来了这张她曾经在八卦小报和杂志上见过的脸,紧张地说:“黎先生……”
他的耳朵下方有几道抓伤,黎茂生忍不住地伸出手,留昭顿时激烈地骂了一声“滚开”,挣开Mia的手,狠狠一巴掌挥出去,男人向后仰头躲过,再站直时,指甲在他眼下留下一道血痕,一滴血正慢慢沁出,滚落下来。
Mia在心里尖叫,看着眼前的男人膝盖微弯,俯下身双手一抄,就已经将留昭腾空抱在怀中。留昭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颈间冷静了一会儿,才回头对Mia说:“Mia姐,我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沈延清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展开搞得愣住,但起码现在留昭被黎茂生抱在怀中他还是能看得懂,这混蛋不是在追大表哥吗?
“你他妈的小婊子,果然跟你妈一样是个爱偷别人东西的贱人!”
他开始骂人,Mia忍无可忍地将之前拎在手里的鞋砸出去:“你骂谁呢!”
“送那位小姐回去。”黎茂生交待了一声,抱着留昭往里走,离开人群的视线,留昭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残留的愤怒感,在朋友面前搞这么一出闹剧的狼狈,连累Mia的羞愧一起涌上来。
最最糟糕的,是不想去面对沈弥,他打了沈家的人,还让她的展览变得不完美。
虽然是沈延清无事生非的错,甚至是崔循刚开始就不该叫他一起来的错——但他还是必须回那间公寓,迟早需要面对她。
心中的愤怒、羞耻、愧疚和逃避感纠结成一团无法开解的痛苦,留昭情难自抑,黎茂生将他带回办公室,坐到沙发上时,他已经近乎嚎啕大哭。
这间用作办公室的房间依然完美地嵌入了整栋建筑的风格,仿佛身处金字塔的内部,砂砾质感的墙壁,简约的线条,一字型的长沙发又深又软,少年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流眼泪,黎茂生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大哭。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掏出手机。
刘琨接到电话时,正在对着一堆报告头痛,怀念了一下寰宇还是草台班子的时候,还不等他开口打招呼,黎茂生压抑着戾气的声音已经响起:“给我滚到维港来,想办法把沈四拉去填海,做得干净点。”
“呃……生哥,你认真的?”刘琨没想到自己的念叨这么灵验,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毕竟他已经很多年不干这种事了。
黎茂生还没有回答,那边倒先传来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不是真的。”
得,这是在哄小老婆呢。刘琨尴尬不已,但老板还没发话,他不好挂电话。
留昭吓得哭声都止住,抢过黎茂生手里的手机,对着屏幕又吼了一句“不是真的!”
他挂掉电话,把手机远远扔到沙发另一端,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不用你,我自己已经报过仇了。”
沈延清最后挨的那一下,绝对比他身上的伤加起来还要重。
黎茂生掐着他的腰,神情里有股压抑的暴躁:“那还哭这么久?”
留昭有些难过地想,虽然情蛊让他爱我,但他根本不知道我在伤心些什么。
一想到终究要踏进沈弥那间公寓,他的心就绞成一团,想要逃避,想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就好。
外婆和舅舅们都不在身边,他迫切想要从别人身上汲取爱意。留昭忍不住紧紧抱着他,靠在他的肩膀上,黎茂生的手指擦过他发烫的脸颊。
“差点打到你的眼睛,对不起。”留昭伸手摸了摸那道细小的伤口,又摸到他颧骨上方那道不太显眼的伤疤,他的手指停留在黎茂生脸上,突然想起在那场牌局里吻他的感觉……如果他现在吻我就好了。
一点细微的渴望突然像昆虫爬过心口。
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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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留昭终于平静下来后,黎茂生叫医生过来帮他处理伤口。
脸颊上的红肿冰敷之后变得不太明显,其他地方只留下了一些淤伤,他现在开始担心自己那一脚有没有真的把沈延清踢出问题来,他跟黎茂生说:“你不要去找沈家的麻烦。”
“沈家会找你的麻烦吗?”
“不会。”留昭摇摇头,又说:“沈延清非常崇拜崔循,小时候他每次来崔家我们都要打架,所以他才要找我麻烦,沈家的其他人和我没有过节。”
黎茂生低笑一声,留昭站在他身边歪头问:“你笑什么?”
他像一只探出头来观察人的猫,黎茂生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你的存在对沈家来说就是过节。”
留昭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不放在心上。沈家其他人的确从来不沾他的边,沈、崔两家的关系非常疏远,留昭的记忆中他们只有零星的走动。他很确信,沈家人对他的敬而远之,是不想踏入崔月隐的领地,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害怕崔月隐,还是单纯不想跟神经病来往。
留昭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我能逛逛这里吗?”
他不想太早回去。
黎茂生带着他参观这栋陵墓般的建筑,粗砂般的石墙,漆黑平静的水面和安静的空间,留昭第一次感受到了建筑美感的魔力,心中纷繁复杂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安静下来。
走了很久,一束天光突然照进眼中,留昭惊讶地睁大眼,一株枝叶舒展,高大纤细的树出现在他眼前,它有将近三层楼高,在天井中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和整栋建筑荒芜死寂的美形成强烈的对比。
但环绕着它的依然是漆黑平静的水面,近十米宽的环形水池由于光线的原因,看起来像直接通向深渊。留昭突然懂了为什么维港人要叫这里“寻”,死亡永恒,彼岸难寻,可见不可及。
他屏住呼吸,低声喃喃:“太美了,你一定很喜欢这里。”
黎茂生的声音很冷淡:“对我而言,它和十元一份的公关礼品袋没有区别。”
留昭惊讶地转头看他,黎茂生低头和他对视:“这么喜欢?送给你。”
“非常喜欢!”留昭用力点头,他第一次在建筑中感受到如此击中人心的美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心境的原因,一瞬间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的占有欲。
黎茂生的瞳孔因为惊讶微微放大,他本该因为他竟敢毫不犹豫地接受如此价值巨大的礼物感到可笑,但留昭点头的瞬间像某种巨大的肯定。
他心中陡然涌出的喜悦完全冲垮了理性的判断,像是地面突然倾斜,烈酒般的眩晕让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从背后紧紧抱住眼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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