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还在收拾着文具袋的学生都好奇地向他看过来,眼泪一瞬间涌上来,仿佛是崔月隐伸出了一只手,正将他从正常的校园生活里生生撕离,留昭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跟着保镖走出教室,混乱的情绪潮水一样在他心中涌动。
冷静,冷静下来。
留昭反复告诫自己,他想起南岭的丛林,从地底繁复的根系,到紧贴着地表的苔藓和菌类王国,蕨类植物,攀附树干的藤蔓,直到顶端茂密的树冠。
这是另一片深沉的海洋,他趴在其中,手中举着枪,安静地随着风声呼吸,寂静中他和森林共享一种绵延而漫长的生命,他还可以活很多年,而就像那片安静的树海,从昆虫到暗处的狩猎者,无数交锋与变化随时都在发生,在他年轻的生命中,从今天到今后的每个日子,现在看似坚不可摧的枷锁也随时有可能碎裂。
留昭含着泪转过头,对远方担心地看着他的室友露出一个笑,用力挥了挥手。
下午的考试他冷静了很多,但还是考得很糟糕。
留昭回去后问女佣,能不能让孙思去把他寝室的书全部拿过来,还有他需要一台电脑,不联网也可以,晚餐时女佣对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留昭被气得恨不得大叫,他是要他故意留下难看的考试成绩,但他又不能不去考试,缺考的那一门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申请补考,如果不行的话就要重修。
考完最后一门考试的那天,留昭心中突然晃过崔融对他说的话。
“等你考试完我就回来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他坐在车上时,既感到筋疲力尽又觉得无法抑制地沮丧,他都捅了崔月隐一刀了,按理说不应该再为这种小事难过,但考试要挂科这种事对学生来说简直就像天然的诅咒,留昭再怎么安慰自己,还是感到一种天塌地陷的崩溃感。
他忍不住捂住脸哭了一会儿,等他抬起头意识到这不是回崔家别墅的路时,有些惊慌地问司机:“这是要去哪里?”
驾驶座的司机和副驾驶的保镖都没有回话,留昭愤怒起来,用力踹了一脚面前座椅的后背:“给孙思打电话!”
他在车上闹起来实在太不安全,前面的两个人只好给孙思打了电话,管家的声音在车载电话里响起来,听完留昭的质问后,他说:“先生要见您。”
留昭浑身都卸了力气,头顶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他居然还让他好好过了一个考试周。留昭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面无表情地坐直了。
第33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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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留昭下车时,孙思站在月门下等他,云京郊外的秋玉山以一种巍峨的姿态笼罩着这处幽静的庭院,茂密的树木一层层叠上去,像一片深绿的树海随时会倾泻而下。
他跟着孙思走进去,看见中式飞檐连成的一片屋子,亭台楼阁间,一座座小小的四合院被花园分割,又通过游廊相连,这里即古老又现代,留昭看见持着吸尘器的女佣,还有头顶飞着几架无人机。
孙思把他带到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崔月隐在里面说了声“进来”。
留昭心中狠狠一跳,孙思推开门,示意他先进去。
房间里简直温暖如春,崔月隐站在屋子中间看着他,他穿着丝绸睡袍,对面摆了一把胡桃木的中式扶手椅,手上拿着一条又长又柔软的丝绸带子,不像围巾也不像腰带,被他在手掌上绕了几圈。
两个穿灰色套装的男仆站在扶手椅旁边。
他向留昭看来,偏灰的眼珠在灯光下简直像含着笑意,这是一间古典又宽敞的卧室,窗下放着书桌,中间是床和一张软榻。
“小昭,过来。”
留昭屏住呼吸,向他走过去,崔月隐指了下他面前的椅子,说:“坐下,双手放在扶手上。我不让你起身,你就不能起身,我可不想你又跟我玩什么要喝水的把戏,如果你从这张椅子上站起来,我们就谈完了,明白吗?”
几步的距离,留昭鼻尖上已经冒出了细汗,崔月隐有些心烦地说:“老孙。”
“留昭少爷,把外套脱了给我吧。”
留昭这才注意到他已经热得出汗了,他把厚厚的羽绒服脱下来,交给孙思拿走,咬了咬牙,在扶手椅里坐下,双手放在两边的木质把手上,两个男仆立刻一左一右站到他身后。
留昭坐下后,他反而不说话了,神情变得很阴沉,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捅了我一刀。”
“是。”留昭答,崔月隐笑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我没理由不讨回债务。我让你来选,留桑和留冉,谁来替你还这一刀?”
留昭反应了一下,脸色慢慢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握紧双手时,又陡然意识到崔月隐刚开始的条件,他坐在椅子里,咬牙说:“我自己来还!你现在就捅我一刀!”
“如果你不选,他们就一人受一刀。”
“你要是敢碰他们,我一定杀了你!”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留昭陡然意识到,他从未想过的软肋。他在对崔月隐动手时,外婆和舅舅们从来没在他脑中出现过,但他真的不知道崔月隐可能拿他们来威胁他吗?
不,他潜意识里知道,只是不肯将他们当成枷锁背上。
崔月隐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发泄情绪,等他安静下来,才饶有兴趣地问:“我为什么不敢?”
留昭毛骨悚然,他手背上冒出细小的鸡皮疙瘩,好一会儿才说:“你要是伤害他们,我就再也不看你一眼,跟你说一句话。”
崔月隐叹息一声,他俯下身,看着留昭的眼睛说:“选一个人帮你还这一刀,你就还是我的孩子。”
“谁要做你的孩子!我生下来就只有妈妈!”
崔月隐闪动的目光几乎称得上痛苦,他闭了闭眼,起身说:“去打电话通知德夯那边,让他们现在就动手把人抓过来,两个一起。”
他早就安排了人过去!留昭心焦得快要疯掉,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崔月隐!”
他陡然被掐住了脸。
“我跟你说过什么?长大了不愿意再叫我daddy可以,但也不可以叫我的名字,对不对?”崔月隐的呼吸有些不稳,似乎又想起了留昭高中时两人闹得最不愉快的那段时间。
留昭抬脚踢他,又被他按住。
眼看一个男仆正在打电话,留昭惊慌失措地喊:“你来捅我好了!捅我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你伤害了他们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永远也不原谅我?”崔月隐似乎有些疑惑地偏了一下头,电话接通了,留昭强调:“永远也不原谅你!”
崔月隐松开手,手掌向下滑落搂住他的背,他低头靠在留昭肩膀上,发出了一声叹息,说:“不用了,让那里的人撤走。”
他突然又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得双肩颤抖:“捅你一千次一万次?”
“好,答应你。”他的声音变得很缱绻,留昭怔了一下,崔月隐抬起头说:“全部出去。”
两个男仆和坐在后方的孙思一起离开。崔月隐的脸依然和留昭靠得很近,他又笑了一下,两颗眼泪却从半垂的眼睫下滑落下来:“既然不想做的我的孩子,那来做我的情人好了。”
他低头含住了少年茫然微张的唇,他只是吻了他一下,轻咬了一记他微微翘起的上唇。
留昭像被蝎子蛰了一口,陡然向椅子里缩去,贴在他后背的那只手将他拉近:“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小昭。”
留昭拼命摇头,他抓着扶手不肯放手,崔月隐微微直起身看着他,他的目光完全变了,留昭第一次被他带着欲望地注视,像被旷野中的一场暴雨淋得湿透,他无处可躲,浑身发抖,瞠目结舌,简直想整个人缩起来:“不、不许那样看我……”
崔月隐贴在他背上的手不容抗拒地将他拉近,又一次低头吻了上去,这次他耐心地吻他,即使少年不肯松开牙关,双唇也被舔吻得湿漉漉,崔月隐半阖着眼睛,亲昵地蹭他的鼻尖,调笑说:“不许怎样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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