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厘摇头。
“先生,我不想看花了。”
“今天不想看,那明天再去。”
江寄厘趴在窗口,解释道:“我是说,我以后都不想看了。”
戎缜终于变了脸色,他脚步不再轻缓,飞快朝半身探出窗外的青年走去,他声音很沉:“厘厘,回来!”
江寄厘也很听话,没再做出危险的动作,他只是转过头,看着焦急的男人:“您别再过来了。”
“我担心你。”戎缜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宝宝,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先生说,不要吓先生,嗯?听话,过来。”
江寄厘的眼神里充斥着很多复杂的情绪,是脆弱的,也难过的让人心碎。
他轻轻拽住了自己的衣角:“先生,我不想大吵大闹,我很累,晚晚今天又在闹我,吴姨做的点心我吃不下去,但这不怪吴姨,是我的问题。”
晚晚这个名字是江寄厘之前顺口取的小名,正式的名字还没取,他就已经叫习惯了。
“宝宝,你想吃什么,和先生说……”
戎缜一直觉得自己最怕的是江寄厘哭,怕他红着眼睛掉眼泪,委屈的样子让戎缜心疼得几乎要裂开,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其实以前的想法并不对,他更怕青年这个模样,疲惫至极,失望透顶,什么话都不想说。
哪怕青年现在哭着质问,哪怕青年打他闹他,戎缜心里都是有底的,而不是像踏着悬在半空的钢丝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别吓先生,到我身边来。”
江寄厘语气很平淡,他说:“我不想过去。”
戎缜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就听江寄厘又说:“早早一个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您为什么不明白?先生。”
他眨了下眼:“骗人可耻。”
戎缜彻底坠入了谷底,他忽然不顾一切向前走去,江寄厘没再让他停下,也没有抗拒,戎缜的气息很不稳,细细看来连肩背都在颤着。
“宝宝,我不会骗你,先生爱你,你乖乖的……”
江寄厘的手指抵住他的肩膀,终于表现出了今天的第一丝抗拒。
“别碰我了。”他声音发哑:“我觉得很恶心。”
戎缜浑身僵硬。
“我不想吵闹,对晚晚不好。您也一样。”江寄厘突然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其实他已经很努力了,但依然能听得到话里的哭腔。
“我今天想了很久,最开始我想去问您的,可是我又想到,我给过您那么多次机会您都没有说实话,我再问无数遍答案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不想问了。”
“我不知道您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我也不想知道了,太累了。”最后三个字几乎只有气音,他的视线转向了窗外。
“那天您说让我帮您,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明明没想好还是同意了吗?因为我觉得我那个时候是爱您的。”江寄厘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掉出了眼眶:“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恶心,您不觉得吗?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耻很下作吗?您在求我帮您的时候……”
江寄厘顿了顿,抬起头望向了男人幽暗的双眸:“有没有想起来一点过去的事情?想起来我曾经也这样求过您,我抓着您的裤脚求您帮我,先生,您说了什么?”
青年的话步步紧逼,戎缜的身体晃了晃,双目逐渐赤红。
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他被戳了一个又一个血洞,而那些刀是他曾经亲手放下的,他亲手捅向青年的刀,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全部捅到了他的身上。
甚至刀锋上沾满了粗盐,在他伤口上极尽无赖的撒着野。
可他活该。
戎缜的腰弓了下来,那些话如有千斤重,将他压得再也抬不起身。
折磨了他日日夜夜的恐慌和患得患失终于有了实形,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完全无法承受,心早已经窒得四分五裂,他只是想到眼前的人要离开便痛苦得难以自抑。
他说:“宝宝,我错了……”
江寄厘抬起手,依旧像过去那样温柔的轻抚着他的侧脸,男人紧紧贴着他的手心,满眸痛意。
“先生,您当时问我,我配吗?”
戎缜刚接触到他的温度,青年便冷淡的抽了手,他眼眶红着,但并不哭:“我其实也怀疑过我们的婚姻,您这样的地位,为什么会娶我呢?我也觉得我不配。”
“如果您能从一而终,或许我现在不会看不起您……您这样的人,怎么也玩不起。”
“先生。”江寄厘顿了顿,而后缓慢而坚定的从他怀里抽身,“之前我答应您我会考虑,现在我考虑好了。”
“我不会和您结婚,我想离开。”
戎缜一把拉住他的手:“……厘厘,先生求你……”
江寄厘垂眸看着他的手:“待在这里,我只会更厌恶您。”
手里的力道松了些,江寄厘拨开他的禁锢,转身想离开。
谁知,他刚迈了一步,身后的男人又动了,江寄厘很敏感的注意到了,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躲开,根本没注意到脚下。
阁楼的装修很雅致很特别,他脚前正好是一个三级台阶,不算高也不算低,台上摆放着一组冷调沙发,很有质感,看着是很坚硬的样子。
江寄厘狠狠绊了一下,身后的人伸手不及,他的头撞上了沙发的一角。
巨大的声响传来,江寄厘整个人痛得几乎昏厥,他抱着腰身,模糊中看到男人冲了过来。
江寄厘说不出话。
脑内逐渐凌乱起来。
一点一点,涌入了无数不知名的记忆。
第68章 chapter68 再也不见
喧嚣,吵闹。
各种各样刺耳的声音在脑内炸响,和那天荒唐的梦境重合纠缠在一起。
江寄厘额发被冷汗浸湿了,不仅是疼的,更是因为从心底里泛起的那股寒意,男人慌张的把他抱了起来,喘着粗气的急迫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明明还是江寄厘爱过的那个模样,此时却被另一个高高在上的影子挤占了视线,江寄厘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几乎有些憎恨眼前的人。
“放开我……”
那些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他心脏抽得生疼,每一句呢喃的爱语后都跟着残忍而冷漠的讥讽,现实像被砸得支离破碎的玻璃。
无数次男人抱着他轻吻,说:“厘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宝贝,先生会一直爱你。”
可他也说过:“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情人。”
他孕期胃口不好总挑食,好几次凌晨醒来闹着要喝男人亲手炖的鱼汤,他不厌其烦的跟着阿姨学,可还是被不太好使的炖锅烫了几个泡。
男人一口一口的喂他,爱怜的轻抚着他的小腹。
可男人也曾在孕期强迫他,将他摁在冰冷的地板上,尖锐的钢琴上,狭窄的车座上,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矛盾至极……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两种极端在江寄厘脑中撕扯,他呼吸有些困难,死死拽住男人的衬衫领口,用力到骨节发白。
“戎缜,我让你放开我……”
江寄厘肩膀颤得厉害,滚烫的泪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然而江寄厘疼得脸色苍白,戎缜彻底昏了头,他甚至反应不过来青年叫的是他的名字,他只是脑内迟钝的意识到,这个称呼很陌生。
他不敢把人放下来,疯了一般下楼找医生。
佣人们本就不敢远走,医生也随时在外面等着,听到动静后都匆忙跑了进去。
谁知刚一进门,楼上的场景就让所有人心跳一窒,戎缜抱着青年从三楼下楼,整个人情绪异常焦躁且狂暴,怀里的人在哭喊,狠狠拍打着男人。
“放开我,戎缜,我让你放开我……”
佣人们手脚都凉了下来。
医生急匆匆上楼,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喘,快到主卧门口时,他听到了“啪”的一声,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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