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沈知寒一边养病一边做宝石镶嵌,段珣一边照顾沈知寒一边忙公司的事。汤韵和段诚远太久没回国,积攒了很多饭局和人情,在外面的时间几乎比在家的时间还要多。
也有可能是汤韵想眼不见为净,不知道如何看待段珣和沈知寒的关系,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外面躲清静。
转眼到了四月初,巡展结束,春拍开幕在即,所有藏品都回到宁城,集中在乾元的展厅展出。沈知寒的王冠也做好了,终于有时间和段珣一起去看展览。
这次段珣没能瞒住程景文,两人前脚刚到展厅,程景文后脚就来了,刚好把他们堵在门口。
“你老实告诉我,上次是不是就是知寒?”程景文问段珣。
段珣不想告诉他,装糊涂反问:“什么上次?”
养病这段时间程景文在沈知寒面前混了几次眼熟,勉强算是说得上话。见段珣不想告诉他,他来到沈知寒身侧,说:“知寒,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沈知寒问。
“你哥前几个月是不是送过你一条翡翠镯子,半山水的那种。”
“嗯……送过一只。”
“怪不得。我就知道!”
什么高挑清瘦白皙古典美女,分明就是沈知寒。
好啊段珣,堂堂一个少掌柜,冒着被人传闲话的风险,悄悄跑进自家场子给弟弟拍翡翠镯子,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程景文瞪着段珣,一时不知道该称赞他兄弟情深,还是该斥责他不守规矩。
段珣面不改色,对程景文投来的目光置若罔闻,对沈知寒说:“走吧,去里面看看。”
沈知寒点点头:“好。”
每年的春拍是乾元最重要也最盛大的拍卖,分陶瓷书画、珠宝钟表和现当代艺术三个板块,持续整整一周。能在春拍露面的藏品每一件都是万里挑一,尤其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和名家字画,每年都会有几件拍出惊人的高价。
沈知寒站在一件估价超过1.5亿的明宣德青花瓷大盌前,仔细看了很久,问:“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件了不起的青花瓷吗?”
他最近忙着做自己的事,没太关注除了珠宝以外的拍品,只记得程景文跟段珣说今年有一件很厉害的青花瓷。
“是这件。”程景文说,“除了博物馆,其他地方应该找不到和它一样的大盌了。”
沈知寒对陶瓷半懂不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更加认真地端详起展示柜里的瓷器。程景文看了眼旁边的段珣,打趣沈知寒说:“你喜欢的话我帮你找个靠谱代理人,千万拦住你哥,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大老板,绝对不能再上乾元的拍卖会胡闹了。”
沈知寒听出程景文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上次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麻烦没有,倒是给公司上下添了点茶余饭后的谈资。”程景文意味深长道,“员工都传他千金博美人一笑,谁知道美人是你。”
沈知寒被这一番话说得更加脸热,向段珣投去一个责怪的目光。
段珣拉开程景文,说:“别听他乱说。”
程景文:“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有数。”
“好了你。”
在段珣下逐客令之前,程景文见好就收:“对了,你接老段总的班,不搞个什么仪式庆贺一下么?”
毕竟改朝换代这么大的事,放到一般人身上早就开新闻发布会了。
然而程景文的提议被段珣云淡风轻地否决:“又不是太子登基,没必要。”
“要我说和太子登基也没什么差别。”程景文耸耸肩,接着又想到什么,“那今年春拍开幕……”
“你是总裁,你全权负责。我不露面了。”
对于段珣的行事作风,程景文早已习惯,他没多强求,只是叹了口气,故意对沈知寒说:“你哥比诸葛亮都难请,谁知道他每天待在家里都干什么。”
——待在家里,当然是为了陪伴和照顾沈知寒。
沈知寒默默垂下睫毛,替段珣找理由说:“他只是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
陶瓷书画和珠宝钟表不在同一个展厅展出,看完这边,程景文有事要回公司,沈知寒看时间不早,和段珣商量说明天再去看珠宝展。
三个人在展厅门口道别,程景文走后,段珣装作不经意地问沈知寒:“你喜欢那件青花瓷吗?”
青花瓷?
沈知寒在里面慢悠悠地逛了两个小时,早就忘了自己说过喜欢哪个。
“那个宣德的大盌。”段珣补充。
沈知寒想起来了。
那个估价1.5亿的青花瓷碗。
他不记得自己说过喜欢,只是出于对文物的敬畏和好奇多看了一会儿。倒是段珣,对好几幅字画都表现出明显的兴趣,每次都驻足观看很久。
“我不太懂瓷器。”沈知寒想了想,委婉地说。
“那件青花瓷作为投资的话是很不错的。俗话说乱世买黄金,盛世买古董。”
说起投资,沈知寒隐约想起一件事:“对了,恒悦饭店的股权……最后怎么样了?”
段珣动作一滞,轻描淡写地移开目光,说:“我收购了恒悦老板手上所有的股份。”
沈知寒眨了眨眼睛:“你收购了?”
——也就是说,段珣现在是恒悦新的老板。
沈知寒可以有吃不完的软曲奇,高兴了甚至可以把整个西点房搬回家里。
段珣点点头:“嗯。”
沈知寒收回目光:“喔……”
虽然为了一份曲奇收购整个饭店听起来像小孩子过家家,但发生在段珣身上好像很合理。
哪怕段珣半个字没提软曲奇,自欺欺人地骗沈知寒说是投资。
等一下,他现在又说买古董也是投资……
沈知寒忽然反应过来,说:“我不喜欢那件青花瓷。”
段珣被这突然的一句话说得懵了一下,转头看向沈知寒,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不是……”
“你就是那个意思。”沈知寒没有给段珣机会,严肃地说,“你不许买那个。”
“我没有要买。”
“我不说的话你就要买了。”
“……”
段珣无言以对。
一亿和一千万到底是有差别的,沈知寒的保险柜里没有位置放这只大碗,段珣要是买回去,他只能用它来装珍珠。
段珣偃旗息鼓,最后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喜欢吗?”
沈知寒摇摇头:“不喜欢。”
“别的呢?”
“也不喜欢。”
被沈知寒接连拒绝,段珣终于放弃:“明天去看珠宝吧。”
——这话说的,就好像拍卖会是小商品市场,随便沈知寒挑一样。
沈知寒无端想起自己18岁前还没有完全继承遗产的时候,一切吃穿用都是段家提供,他自己很少有花钱的机会。每次段珣陪他去逛珠宝展,他只管在前面看,付款的事全交给段珣,段珣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段珣自己其实是个物欲很低的人,富二代们烧钱的爱好、例如名表豪车游艇等等,他都不太感兴趣,平时花钱的地方只有偶尔买买字画,或者打发时间玩一玩香篆,省下来的钱都给沈知寒买了珠宝。
沈知寒以前一直打算,等到段珣结婚的时候,用这些年攒下来的宝石为新娘子做一套漂亮首饰,当做给哥嫂的新婚贺礼。后来这个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消失了,到现在他完全不愿意想段珣结婚的事,更别说把段珣买给他的宝石拿出来送新娘子。
绝对不可能。
但是假如那时,段珣要他为他们设计婚戒呢……
以他和段珣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很有可能发生,到时候他该如何拒绝?
沈知寒想着,不自觉皱紧眉头。
段珣以为他不舒服,问:“怎么了,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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