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到底近乡情怯,想了想同意了。
贺霆来接他,今天坐的是一辆低调的商务车,有司机开车。
“你今天不忙吗?”沈知寒上车问。
“不忙,上午去上武术课,晚上准备去健身房,下午刚好有空。”贺霆说。
司机缓缓发动汽车,初夏时节,道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微风拂过,树枝在午后的阳光中沙沙作响。
沈知寒家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地段,一整片街区都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别墅和老洋房。即便是在这样一条弥漫着金钱与权力气息的路上,沈家的房子也是极为显眼的。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城堡,高贵而骄傲地伫立在一片灰蒙蒙的建筑中。
随着汽车驶近,沈知寒心里的紧张和不安越来越多,直到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门前。
段珣的车。
沈知寒呼吸一滞。
贺霆的司机自然不认识,正打算从大门驶进院子里时,沈知寒开口阻拦:“停门口就好。”
于是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与此同时,前面那辆车里下来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
段珣。
沈知寒没有等司机来开门,自己打开门下车,走到段珣几步远外:“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算凉快的天气,段珣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看见沈知寒,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我找周慕予有点事,顺便来看一看。”——沈知寒家一街之隔便是周慕予家,不远还有段珣父母买的一栋房子,为了住在市里进出方便。
段珣说完,目光落在沈知寒身后跟着下车的贺霆身上,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沈知寒的错觉,段珣的脸色不太好看。
想起汤韵说他生病了,沈知寒问:“阿姨说你身体不舒服,好点了吗?”
“没事,只是感冒。”
“哦。”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仅仅只是一天没见,却好像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一样。
沈知寒犹豫不定,想上前,但被自己心里的障碍拦住脚步。
仿佛看出他的迟疑,段珣主动走来,几步之后停在他面前。
“你想自己回家住吗?”段珣问。
“我……”
沈知寒开口的同时,贺霆走上前,不声不响地站在沈知寒身侧,神情中带着一种隐隐的敌视和警惕。
段珣没有理会贺霆的目光,仍旧看着沈知寒,声音低低的:“我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语气中的担心和恳求只有沈知寒能听懂,从小到大,他这样哄过沈知寒无数次。
但这次,沈知寒不敢答应。
“我有自己的家。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沈知寒低下头,藏起自己眼中的依赖和不舍,“不用担心我,哥。”
自己的家……
段珣心口一窒,差点站不稳。
好在沈知寒低着头,看不到他忽然间变得苍白的脸色。
“知寒……”
“哥。”沈知寒打断段珣,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
家里的布局十余年如一日,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贺霆陪沈知寒走在前面,段珣跟在他们身后,默默低垂着睫毛。
上次一起回来的时候,沈知寒从进门到离开一直红着眼眶,而现在他面容沉静,步伐平稳,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连管家对他的称呼都从“小少爷”变成了“少爷”。
知寒长大了。
这样的结果是段珣曾经希望看到的,但从未想过以如此苦涩的方式。
管家唐伯领他们进门,询问沈知寒今天是否在家用晚餐,语气亲切自然,仿佛今天只是沈知寒在家生活的普通的一天,而这十几年的离散从未出现过。
沈知寒说“好”,然后回头问段珣:“哥,今晚留下吃饭吗?”
段珣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嗯,好。”
“喂,”贺霆突然开口,问沈知寒,语气带着几分不满,“你怎么不问我?”
他的声音年轻朝气,让原本沉抑的气氛多了些许轻松。
沈知寒疑惑不解地看过去,问:“路上不是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吗?”
贺霆一愣:“有,有吗?我忘了。”
“你说晚上想在我家吃饭。”
“……哦。”
“这位是少爷的朋友吗?”唐伯和蔼地笑着问,“您有没有什么忌口,我吩咐厨房准备晚餐的时候注意些。”
贺霆开朗一笑:“没有,我什么都吃。”
唐伯又看向段珣:“珣少爷我知道,不吃辣,不吃青椒和羊肉。”
段珣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难为您记得。”
“您和少爷亲如兄弟,这些我自然记得。”唐伯笑道。
沈知寒悄悄看了一眼段珣,只见段珣神色不变,只是目光略微暗淡了些。
唐伯离开后,三人之间又变得没有话说,最后是贺霆主动打破沉默,问:“知寒,你带我上楼参观一下吧。”
沈知寒回过神:“哦,好。”说完回头看段珣:“哥,你……要来吗?”
沉默片刻,段珣答应说:“嗯,好。”
沈知寒心里不太平静。
回到故居的消沉与悲伤,和面对段珣时的紧张难过混合起来,在他心里泛起一种别样的酸涩,偏偏有贺霆在场,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久了,甚至连自己都快要骗过自己,他不难过。
但是走在熟悉的楼梯上,抚摸着光滑的胡桃木扶手,沈知寒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眼眶酸涨、胸口发闷,脚下一步一步越来越沉重。这些生理反应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段珣。
段珣不露声色地将手臂护在他身后,没有碰到他。
沈知寒拧开自己的房门,顿了顿:“这是我的房间。”
十几年前的装潢,现在看来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沈知寒在家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娇气的小公主,房间布置得也与公主的寝宫无异。家具来自欧洲专为皇室提供室内装潢的品牌,屋顶挂着华丽的水晶灯,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窗帘和床幔层层叠叠,缀有工艺繁复的蕾丝,床上的被子和枕头蓬松柔软,与他当年离开家时别无二致,连玩偶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床头摆放着两张合照,一张沈知寒和父母的,一张和段珣的。
贺霆环顾一周,感叹说:“你的房间,我只在电影里看过。”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卧室,贺霆礼貌地没有多看多问,只是在看到床头的照片时,目光不自觉一滞。
照片里沈知寒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帅气可爱的黑色礼服,而他旁边同样身穿正装的少年牵着他的手,面对镜头露出浅浅的微笑。
两人站在一座鲜花拱门前,背后是阳光明媚的蓝天草地。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沈知寒头发后面别着一块新娘的头纱,微风轻轻吹动,定格在拂起的瞬间。
“那是你吗?”贺霆看着照片说,“你小时候好可爱。”
“嗯,是我和珣哥。”沈知寒回答。
脱口而出之后,想起段珣还在身后。
不出所料的,段珣也在看那张照片。
两个人有无数张合照,但小时候的沈知寒唯独喜欢这一张。
忘了那是谁的婚礼,只记得沈知寒说新娘的婚纱好看,自己也想当新娘。新娘看他乖巧可爱,便在婚礼结束后将自己的头纱取下来送给他,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大人们故意问他想当谁的新娘,沈知寒不假思索地牵起段珣的手,说:“当小珣哥哥的新娘。”
一晃快要二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当初一语成谶,二十四岁的沈知寒仍然保留着童年的愿望。
沈知寒不敢回头,害怕遇到段珣的目光。
他岔开话题,说:“我们去楼上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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