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间还跟他搬出去前一样,没了他的东西后空荡了很多,更冷清了。
沈绰走去窗边,用力拉开窗,让晨风灌进来。
楼下江垚兴致勃勃地在弄早餐,裴廷约独自在落地窗外的门廊下打电话。
沈绰下来时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过去餐厅那边。
江垚将煎好的鸡蛋培根递过来,他接过说了声“谢”。
“你一会儿回学校吗?”江垚随口问。
“嗯,”沈绰点头,看了眼手表,“我一会儿还有事,早点回去。”
“那吃完早餐就走,我送你回去。”江垚道。
“你再无证驾驶,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裴廷约走过来,轻敲了一下岛台桌面,凉声警告道。
“谁说我要无证驾驶,”江垚好笑说,“司机还有半小时到,我送他没有任何问题,沈老师,你怎么说?”
沈绰再次跟他道谢:“麻烦了。”
裴廷约微眯起眼,目光在停在沈绰脸上,沈绰低着头吃东西没理他,他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他自己早上还有工作,就算想送沈绰回去,也肯定会被拒绝。
只能作罢。
出门时江垚瞥了眼裴廷约的腿,依旧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脚崴了就去医院看看,瘸着一条腿想追人更不容易吧。”
裴廷约将他的话当做空气,送沈绰上车。
“下次再约。”
沈绰根本不想跟他约,眼神示意他让开,带上了车门。
车开出去,江垚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裴廷约,笑了声,说:“他也挺惨的,从小没人爱,性格有些扭曲,沈老师你多包涵一点。”
沈绰问:“你是在帮他说好话?”
“我说的是事实,”江垚解释道,“他妈妈、我那个姑姑,看重他爸远超过他,用你们的流行词说叫恋爱脑,他从小就不怎么被重视,十岁没到他爸妈又相继去世了,就只剩他一个。”
沈绰皱眉:“……他爸妈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这个你得去问他自己,”江垚说,既然裴廷约不愿意告诉沈绰,他也不打算多嘴,“我那时已经回美国了,也是听家里长辈说的,当时我祖母已经去世,他家里也没别的亲戚,是我爸来这边帮忙处理他父母的后事,我爸想把他带去美国,他不肯,连我爸给的钱也不要。”
“为什么?”沈绰下意识追问。
“他说以后要做律师,可能换了国籍没法在这边干这行?”江垚想了想说,“不要钱应该是不想欠人情,即便我爸是他舅舅也一样。”
沈绰:“但是他接受了别人的资助。”
“嗯,是有这么回事,”江垚肯定道,“我爸当时问他,他说他拿这个钱心安理得,是对方该给他的。”
沈绰怔了怔,不是很理解。
但裴廷约不愿跟他说的事情,他问别人似乎也没什么意义,犹豫再三又沉默下来。
江垚见状也只说了这几句,没兴致多提。
回学校后沈绰简单收拾了一下,换掉了昨天那身正装,出发去章睿民家。
昨晚聚餐的众人约了今天一起去看老师,说好了早点过去,十点刚过人就到齐了。
章睿民十分高兴,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他热情招呼大家坐,和学生们闲聊起家常。
章睿民当了半辈子人民教师,一贯很受学生们尊敬爱戴,毕业多年也时常有学生回来看他,在这一点上,沈绰向来很敬佩他。
大伙聊起各自近况,没像昨晚那样插科打诨,气氛也很融洽。
一直到中午,再一起去章睿民家附近的餐馆吃饭。
章潼早上要加班,中午也赶了过来,路上她手机快没电了,给沈绰发了个消息,让沈绰出来接她顺便帮忙扫个车费。
“你早上出门不给手机充满电的吗?”沈绰在路口接到人,帮付了车钱,有点无语地问她。
“别提了,”章潼抱怨道,“老板一大早就叫大家回去开会,我根本没来得及。”
说是这么说,她现在明显对这份工作干劲十足。
沈绰便也没什么好多嘴的,带着她往餐馆方向走。
刚到餐馆门口,碰到沈绰的一位师兄也在外头。
对方背身站着,正在跟人打电话,语气有些急:“都快开庭了,你们还是这种敷衍态度,那我们这个官司不是必输无疑?横竖都是输,还请律师做什么?浪费律师费吗?
“对方请的金陵律所的大律师,所以我们就直接摆烂是吗?我就这么点家底,全赔进去了我直接跳楼去得了。
“喂喂!”
电话那头大概已经挂断了,师兄有些气急败坏,骂咧了两句也没看到他们,颓然回去了餐馆里。
听到他们所的名字,章潼便顺口问了沈绰一句,刚那位师兄叫什么。
沈绰说了后,章潼了然:“就是我们现在在经手的一个案子,他的公司欠了我们委托人三个亿的债务,估计公司破产清算了也赔不起,而且他们公司几个股东出资实缴都远低于认缴,需要承担连带赔偿责任的,他得赔不少。”
“他的官司一定会输吗?”沈绰问。
“我只能说,”章潼道,“虽然这个债务认定确实有一些模糊有争议的地方,但裴律亲自接了,原告肯定能赢,师兄你就别多事了。”
沈绰不想多事,但这位师兄以前念书那会儿也帮过他不少,而且对方女儿刚刚出生,他并不想看人真的破产赔进了家底。
见沈绰皱着眉,章潼犹豫了一下又说:“其实让他少赔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但具体涉及到案子细节,我不能跟你说,你要不自己去问问裴律吧。”
回学校的路上,沈绰握着手机,一路犹豫着要怎么问裴廷约时,裴廷约的电话恰巧进来。
依旧是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沈绰的手滑过去,按下了接听。
“我还以为会被你拒接。”
地铁运行间的空气噪音刺耳,车上信号也一般,让电话那头裴廷约的声音显得模糊且不真实。
沈绰微微失神:“……有事吗?”
“约你晚上一起吃饭。”裴廷约说。
沈绰轻抿唇角,这也算是瞌睡碰到了枕头,他刚想说“好”,裴廷约却或许觉得他不会答应,改了口:“这样吧,我送你一束花,你要是收了,就代表接受我的邀请,晚上跟我共进晚餐。”
沈绰:“……”
“行吗?”裴廷约的嗓音里带上了笑。
“我可以不收的吧。”沈绰硬声道。
“可以是可以,”裴廷约说,“你可以不收,但能不能让你收下,是我的本事。”
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沈绰的那句“好”没有说出口,但也默认了他的提议:“我在地铁上,信号不好,挂了。”
电话挂断,半分钟后,裴廷约又发来一条短信:【先想一想晚上吃什么。】
沈绰在输入框里打字,删删减减到最后又全部删了。
他也想看看,裴廷约又打算作什么妖。
下午,沈绰便一直待在实验室里,五点左右去了一趟学校大教学楼。
他的一个班的学生正在这里拍毕业照,特地邀请他一起。
这些学生上大一时他还是个讲师,兼任辅导员,带了他们两年,后来还做过他们的课任老师。
新生刚入学那会儿总是辅导员费心费力最多的时候,他又对这些学生格外认真负责,所以很得学生们喜欢。
这一点他其实也是在向章睿民学习。
沈绰被学生们簇拥在中间,随着快门按响记录下这个瞬间。
眼前是学生们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他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脸上的笑也格外灿烂。
裴廷约的车停在教学楼边的树荫下,车中人侧过头,望着前方和学生们说笑的身影,嘴角随之浮起弧度。
拍最后一张集体合照时,学生们每人手里多出了枝红玫瑰,一枝一枝开得正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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