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邵禹给了他试试的机会,他必然要抓住,到了这一步,高高在上吊胃口那一套是该放下了。可恰逢这样不好的时机,邵禹公司那边与风投的试探拉扯他有所耳闻,而白翎又刚刚入院,量他满腹心思技巧,也要装作善解人意懂事乖巧。嘘寒问暖的消息自然少不了,邵禹有时回的很简短,有时不回。见面的邀请被拒绝过两次,他还没有再试探。
邵禹这边倒也不是有意冷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同意试试,那么至少也该表现出诚意。奈何,他公司医院两边拉扯,焦头烂额。
下午,谢丹丹刚刚把星河资本那边开出的最新加码递过来,邵禹简直被气笑了。论趁火打劫的野心,这帮金融投机分子真是不逞多让。谢秘书放下文件,见邵禹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离开了。
比起之前那一段破釜沉舟的境遇,现在虽然瞧着前景未卜,但其实他们心里是有数的。但谢丹丹反而更怀念前一个阶段的邵禹,那个在连轴加班头眼昏花的状态下,还会小心翼翼地问她如何追人的BOSS,莫名地可爱。然而,随后从接机开始,事态的发展打破了谢秘书最后私藏的少女吃瓜的情怀。果然男人根本靠不住,前两天还一副铁树开花情深懵懂,转头就换了对象。那之后,她每收到一条关于老板私生活安排的指令,都在心底暗骂,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现在,回归机器人状态的老板工作效率更高,月底奖金也没亏待她。可谢秘书没了同BOSS共情的那份热情,机器人是不需要共情的。
邵禹原计划今晚去林雨辰家里吃饭,他已经安排了谢丹丹帮他准备乔迁贺礼。但前两天拜托帮他联系首都医生的朋友突然回了讯息,世界范围内治疗白翎病症首屈一指的人物恰好到访,今晚将在本市酒店出席招待晚宴。邵禹不从事医疗行业,但他这位朋友是协会副会长,他给的消息绝不会错。
邵禹用邮箱接收了关于专家的最新介绍,自己又上网研究了一个下午。虽然朋友也提醒他,这次行业考察,对方团队明确规定,其间不接受病例看诊。但这样的机会他不可能错过,白翎目前出来的几项检测结果都不理想,他抑制不住地心慌。
傍晚,他跟随朋友混在协会率领的企业家队伍里,参与了宴请,也顺利见到了那位美国专家。但就像朋友提前知会他的那样,专家的助理明确回复,可以接受咨询和排期,建议邵禹带家人去美国的医院排期就诊,考察期间不会破例。
这位专家邵禹早有耳闻,白翎之前的第一次手术他就试图联系过对方,可专家的排期至少半年以上,病患根本等不了。今天下午,他也提前咨询过对方所说的医院,等待时间甚至比那时候还要长。如果这趟中国行他都插不上队的话,去了美国更是白搭。
朋友已经尽力而为,这些学术界知名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不是简单靠人情或是金钱能够左右的。朋友让他稍安勿躁,再想办法。
邵禹半路走出包间,意欲下楼透透气。
他路过走廊的时候,正好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南弋被人针对的一幕。他听了几句,短暂地离开,回来的时候,瞧见南弋的手放在一团金毛上边。
南弋的酒杯被一个高大的男人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男人十分不好意思地赔礼,“抱歉,抱歉,瞧我毛手毛脚的。”
南弋隔着好几个人,目光落在停在门边的人身上。
他回神道,“没关系,是我没看到。”
包房里一下涌进来许多人,顿显拥挤。会长给大家做着介绍,焦点转移,一时也没有人再注意南弋这边。就连一直咄咄逼人的许老师,也和熟人搭上了话。
冒失的男人拿了张纸巾,在南弋毫无痕迹的衣服上比量两下,“弄湿了吧,要不要去卫生间清理一下?”
南弋下意识“嗯”了一声,刚要抬腿往门外走,威廉一把拽住他的西装下摆,“学长,我要喝酒。”
南弋低下头,耐心道:“不能再喝了,喝多了会头疼。”
“Headache?”威廉在自己脑袋上抓了一把,又牵着南弋的手往他头上放,“这里有东西在跳。”
南弋迟疑一瞬,“稍等一下,我一会儿回来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威廉一个劲地摇头,两只手扯着南弋不放,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身子一歪,倒在南弋肩上。
南弋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人架住,旁边的助理阿姨也过来帮忙。
阿姨示意南弋先送威廉回去,教授这边她会多留意。
南弋没办法,点了点头,他余光觑向门边,那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开。
南弋不太敢使力,招呼了一个服务生过来。酒店楼上安排了房间以备临时状况,他和服务生一起将威廉送入其中一间。
服务生前脚刚走,威廉又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茫然打量四周,南弋从卫生间出来,递了个热毛巾给他。
“擦一擦。”南弋说。
威廉仰着脸不动,闭上了眼睛,暗示南弋帮忙。南弋没惯着他,直接把毛巾盖在了他脸上。
威廉咕哝了几声,乖乖地擦了脸,又擦了手。
服务生去而复返,拿来了南弋要的解酒药。南弋打开一瓶,让威廉喝下去。
“南弋,”威廉很少直呼其名,“我,有点热。”
南弋起身,调低了空调温度。他手还没从按钮上放下,蓦地感到背后贴上一副滚烫的身躯。威廉顾及着南弋的腰伤,只是虚虚地环着他,没有使力。
南弋转头,威廉的唇凑上来,他垂首避开。
“威廉,放开我,”南弋沉声,“你喝醉了。”
“没有,”威廉委屈,“为什么我不可以,很多人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他的痴心妄想是南弋经年惯出来的,他可以帮他盯实验,帮他改论文,迁就他很多不合理的要求,为什么就是这件事不可以?
南弋深吸一口气,“你希望和我是那种一次性的关系?”
“不是,”威廉怔了,“我不是,我要什么,南弋,你清楚的。”
南弋把搭在他腰上的手扯开,转过头直视对方红通通的眼眸。他之前一直说不出太绝情的话,因为在他看来,威廉只不过是不定性的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他不能再给人误会的余地,他缓声道:“威廉,我有一个阶段生活得有些混乱,那不是健康的状态,都过去了。未来,我也许会有伴侣,但他无需负担我的人生。我不可能因为要找一个照顾自己的人,而仓促地不负责任地确定一段关系。我们之间,无论以前还是以后,只能是同门师兄师弟的关系。你现在不清醒,等你酒醒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我说了,我没有醉。”威廉紧咬着下唇,他也是被追捧惯了的天之骄子,只在南弋这里屡次求而不得。主动到这个份上,还是被推开,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强人所难。
南弋默叹,“好,既然你没醉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要。”威廉倔强地挡住去路。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南医生在吗?”是刚刚离开的服务生,“楼下的客人有事情让我通知您。”
两人对视一眼,威廉让开半步,颓然坐回到床上。南弋开门,服务生说是有人告诉他,考察团的客车在地下停车场发生剐蹭,让他去看一下。南弋没有多想,给了服务生几百块钱小费,让他帮忙照看半醉不醒的客人。
南弋赶去停车场,事故非常轻微,司机已经处理完毕。他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楼上。
南弋回到宴会楼层,一番折腾下来,加上酒意上涌,他也有些灼热且疲惫。烟戒了,他只能去卫生间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
他推开卫生间的门,那道熟悉的身影倏地闯进视线。邵禹正站在大理石台前,慢条斯理地洗手。
他瞥了镜子里的影像一息,低头,没有说话。
南弋呼吸滞了滞,刚才,在包间里,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有话要跟邵禹说的。可这一刻,他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气氛随着持续的沉默暗淡下来,邵禹很慢很慢地洗干净手,抽了张纸巾擦好。再抬头,他眼中没什么温度,冷声道:“我该称呼你南医生,还是南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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