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挲红酒杯的指尖顿了顿,段京淮唇角绷直,扬起眉梢瞧着她。
“……”关佳苒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叼着叉子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叫什么……时屿,我们见过的。”
他虚握着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眉心轻拢着淡道:“……谁跟你说我喜欢他?”
“……”关佳苒顿住动作,脖颈稍微先前伸了点,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也太失败了吧,我这边没追上人,你也没追上?”
段京淮:“……”
关佳苒略一抬下巴,示意道:“快点吃吧这餐厅味道还不错,别端着架子了,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关佳苒说着,还把桌面上的玫瑰花瓣全都收进了垃圾桶里。
段京淮敛下眉眼,仍旧没动。
耳边流淌着淙淙绵长的大提琴音,不多时,一只三层的生日蛋糕被身穿燕尾服的侍者缓缓推了上来——
蛋糕通体是纯白奶油,如水墨画般的湛蓝斑驳涂抹着,几簇粉白的花瓣镶嵌其中,蜡烛的光如散开的一团雾,透着朦胧的美。
段京淮眉梢微挑,问道:“今天真是你生日?”
“是啊,”她点点头,从侍者手里接过用蝴蝶结包裹的礼品盒,“还有礼品呀。”
她将礼品盒拆开,发现是一双某高奢品牌限量版的高跟鞋,精致大方。
关佳苒眼睛都亮了起来,捧着盒子爱不释手道:“哇,段奶奶的眼光也太好了吧,这简直是个小姑娘的审美嘛。”
“我前几天见到她啊,还是跟个孩子一样,越活越年轻漂亮了。”
听关佳苒提到到段家老夫人,段京淮的眉眼都温润了,他勾唇笑了下,本就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透出几分柔软。
餐厅外灯光昏黄交叠,一辆漆黑的宾利停靠在斑驳交错的灯影里,像只蛰伏的野兽。
颜色深邃的挡风玻璃后,藏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
眼睑微掀,弧度饱满的像是含了水般剔透。
从蛋糕被推上来,到女孩拆礼物时满眼欣喜,以及段京淮那个温柔又不失宠溺的笑。
这一幕幕全都被时屿看在眼里。
甚至就连窗台上,也还摆着情侣摆件和娇艳欲滴的玫瑰。
……
时屿感觉像是有一只无情的手将他的心脏紧紧地攥住,心尖碾过一阵刺痛,胸腔内部被挤压,根本透不过气来。
双腿开始发软,大脑一片空白,连眼眸变得涣散,破碎又空洞。
坐在驾驶座的沈知年也同样看见了段京淮。
起初是紧张,怕今天准备表白的计划会被段京淮打乱。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跟时屿提议换个餐厅时,便看到段京淮给对面女生庆祝生日时露出的神情。
沈知年在心底松了口气。
果然是个风月高手,或许他对时屿的那股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
他侧过眸,正准备叫时屿下车时,后知后觉发现时屿的情绪很不对劲。
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餐厅靠窗的位置,面上是冷静的,可覆在膝盖上的手指却一直紧紧攥着,用力到没有血色。
沈知年怔了怔,凝神去看他的双眼。
时屿的眼睫微微湿润,清澈的眸里蓄满了随时可能会掉下来的泪水,弧度饱满,在漆黑的夜色中透着微弱的光。
沈知年神色顿时一片愕然。
嗓子在瞬间像是被堵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时屿?”
时屿薄唇微翕。
上涌的泪意冲破他的防线,在心里酝酿的酸涩也在顷刻间决堤。
“知年哥,为什么……”
时屿干涩着嗓音开口,滚烫的泪水翻越眼睑,顺着脸颊蜿蜒流至下颌。
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清冷的,眼底却空洞又茫然。
沈知年下意识地紧屏住呼吸,收紧掌心。
时屿眨了下眼睛,他无声地流着眼泪,声音极其冷静,却轻飘飘地,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他能陪别人过生日吃蛋糕,跟我在一起就只有上床。”
“!”
虚无缥缈的嗓音像是一记重锤猛烈的捶在沈知年的心口。
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屿。
上床。
沈知年感觉大脑瞬间跌入一片空白,随之而来便是持久的耳鸣。
车窗边有寒风侵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痛楚扎进了他的心口。
刚才时屿落泪的时候,他如鲠在喉,但还在心底抱了那么一丝的希望,没准是段京淮最近的攻势让他心软就范。
一切还来的及。
结果时屿后面这句话,彻底将他的希冀尽数碾碎。
时屿在他心里,冷的像山间雪,丛中露,总是如皎月一样清绝又遥远,高贵到不落凡尘。
别人连触碰一下都很难,他却能够为了段京淮,甘愿跌入地狱。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震撼。
时屿手脚冰凉的有些僵硬。
泪水朦胧了双眼,眼前的灯光如雾团般氤氲开来,他早已看不清段京淮的五官,可仍旧维持着这个姿势,像是被谁定住了一般。
心似乎也没有那么痛。
“知年哥,”时屿浅浅呼吸着,平静地开口,“我好喜欢段京淮……”
“喜欢到,连自己都快要没有了。”
十四岁那年,学校里刮起一股早恋风,段京淮被人起哄,也跟三班的校花谈起了恋爱,两人每天都会拉着手在走廊里聊天。
漂亮的女孩子连发丝里都盈满了香气。
三班跟一班隔得不远,时屿每次经过,就连余光瞥见都觉得头皮发麻,后来直接绕远道走。
那时他们还小,爱意这种东西太过于懵懂。
他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烦躁,跟段京淮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
段京淮给他送水,他不理人。
段京淮帮他收作业,他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直到某天黄昏自习课后,外面忽然撕开泼天的雨势。
这暴雨来的猝不及防,很多人都没有带伞,纷纷商量着结伴而行。
时屿要值日,他看着阴沉黢黑的天幕,思忖着或许等值日过后雨势就能停歇了。
可眼见天色越来越昏沉,乌云间有闪电横空劈落,黑压压的雨幕像波涛汹涌的瀑布,颇有倾倒之势。
暴雨噼里啪啦地击打着玻璃窗,有雨点从窗户里飘摇进来,冷的他骨头缝都在打颤。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眯起眼,走到窗前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窗沿,身侧便有人先他一步站定,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扯离开窗沿,另一只手将窗户严丝合缝tຊ的关紧。
暴雨被尽数遮挡在玻璃窗外。
段京淮抽条的快,这会儿已经比时屿高了半个头,时屿没抬眸就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他想也没想便把手臂挣脱开,朝座椅走。
屋内气氛稠闷,时屿埋头到桌椅里收拾课本。
段京淮将教室的灯打开,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手环着胸斜斜地靠着时屿身旁的桌沿。
时屿心乱如麻,他机械地持续着手里的动作,大脑却一片泛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翻什么。
但心里的燥意却如窗外的雨幕一般无处宣泄。
忽然,闪电如穿云利剑般划破天空,将天幕撕裂开一道白昼。
轰隆一声,惊雷霎时劈落。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闪的发颤,几个回合之后如烛火般渐渐熄灭。
停电了。
段京淮站到他身边来,有些慌忙地打开手机的电筒,连忙问他:“怕吗?”
时屿抓着书本的指尖一顿,不悦地皱了皱眉心。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为什么会怕这个。
“……”
“怕。”时屿却说。
段京淮随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又离他更近了些。
电筒的灯光将教室照亮,光束间盈着细小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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