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告诫所有学子切勿踏足这所声名在外的学校。它是一座畸形的魔窟,纯良之人会变得险恶,正直之人会变得扭曲。他们来到这里,只是被大环境的洪流推着,成为追名逐利、尔虞我诈的牺牲品。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公立高中会成为泥潭,更不清楚这样的校园史存在多久。或许造就这一切的是上级领导的不作为,或贪嗔痴念的人。
当年的班级群和表白墙我已经退了不知多少年,我坐在饮品店里忽然来了兴致,找到表白墙进去一看。
果然,依旧蔓延着硝烟。
我想了想,在表白墙翻找截图了近百张图片,花了一个多小时编辑了封邮件匿名发送给省教育厅。
走出饮品店,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尘埃落定,就这样吧。”我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这几年所有的污秽似乎被日光消融。——前往广州的车票已经定好,但小县城内不通火车,须得先做大巴车到市区才行,时间就在三十分钟后。
此时,我已经来到车站。坐在大厅内椅子上,看着周围拎着大包小包的男男女女,或单身,或一对。不管如何,他们的眼中都有一团光,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大胆地追求心中梦想。
本来我打算在走之前去看看老家的孤坟。
齐淮多年未见,愿扫坟头,以尽孝道。
可仔细想了想,只觉得自己太虚伪。当初是自己一意孤行和家里断绝关系,人活着的时候不上心,死后又装什么孝心未泯。
我是亲戚口中最大的谈资,也是他们心中的耻辱。即便到了地下,他们大约也是不愿再见我……
设定的闹铃响起,我回过神,拎起背包朝车站内走去。
迈开脚步,相比于上次,我带着释怀离开,心中不再有这中原县的所有羁绊。
之前我是“假意”离开,对我来说掌握农庄的收入,即便远走他乡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同时也是考验人性的一环。
我和徐嘉良的纠葛在那天晚上并没有画上句号,同时也是人性使然,让他不遗余力地找到我。其实,即便第二天我走了,这场拉锯战也并未结束。
毕竟,沈博是有理想、抱负的。
我叹了口气,不再去回忆这毫无营养的戏码。
如今,徐嘉良知道我是有目的地接近,所有的一切被曝光,走了也干净。我并不怕徐嘉良知道,以至于当他在病房里质问我时,我心中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
可能是心肝太黑,连羞耻心都没了。
◇ 第74章
县城里汽车站很老旧,十几辆灰扑扑的大巴车有序地停在车位上。
我跟着同行几人来到通往邻县的车门前,手里捏这车票,等待前面一个背着包袱的六旬老人上车。
他年纪很大了,后颈因常年接触紫外线的缘故晒成古铜色,一头斑白的头发稀稀疏疏,里面还有些树叶碎屑。
老人背后的行囊又大又重,步履蹒跚扶着车门。我见他身体摇晃,好像下一秒就要仰倒下来。
“大爷,您慢点。”我上前托住他背后的行囊,看他满头的汗。
感觉后背轻松了些,“谢谢你,小伙子。”老人朝我笑了笑,露出嘴里零星的几颗黄牙。
我跟着上了车,在车厢后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准备眯眼睡会儿,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皱了皱眉,感觉这个时候的来电并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萧易打来的,他知道我离开,所以打电话询问我的去向。
我不想去接,连屏幕都没看就关了。
可没过几秒电话又打来,我再次关掉。
那边见我没接,挂了电话,接着车厢内就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音。
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我无奈地去看,却见发消息的是申禾。
他这个时候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难道是提前回来了?我打开微信。
申禾:[齐淮,快去医院看看徐嘉良!!!!][刚才他给我发语音,说如果你再不回去他就挑断自己的脚筋!!!!!!][我还给我发了照片,你现在赶紧去医院看看什么情况,记得带上萧易预防不测!]接着,他发来几张图片。
当看到照片上的内容,我的心脏急剧收缩,浑身冰冷仿佛整个人掉进冰窟!
照片的背景是医院白色床单,而一条腿正摆在上面。在脚踝跟腱处有一道极沈的伤口,大股大股的暗红血液从伤口平齐的伤口处涌出,将下面雪白的床单染的通红。
申禾:[这是那个疯子发给我的,我看情况不对,他不会真的把自己脚筋挑了吧!!!]大巴车的车门即将关上,车厢两边的乘客却见走道吹起风,一道黑影闪过。
“哎!快发车了。”见我冲过来,司机忙道。
我顾不得即将关上的车门,直接冲了出去。
跳下车,我狂奔向车站出口,眼里只有那敞开的大门,脑中是那张血淋淋的照片。
我毫不怀疑那张照片的真实性,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条腿,照片里那两只受伤的脚踝正是徐嘉良的!
他把自己脚筋挑了?
他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心!
他对我狠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都不放过!
难道他是为了留住我么,还是说不惜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报复我,让我因此愧疚一辈子?傻,太傻!
我头脑翁鸣,眼前的道路好像在左右摇摆,天地翻转我恍惚身在虚幻,这种虚实结合的感觉只让我胃中翻腾忍不住想将五脏六腑全吐出来才能罢休。
徐嘉良,你明知道我对你满心算计,你怎么能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心生愧疚!
好在车站距离医院并不远,我顾不得打车,只能拼尽全力用双腿狂奔。
至于萧易,这跟他没关系。
一路上,我大脑空白,有行人在前面我都只觉得他们碍事儿。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终于来到医院。猛地推开徐嘉良所在的病房门,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可床上的那一大摊暗红却刺激着我的眼睛,我身子发软差点就要瘫在地上。
徐嘉良是那么开朗活泼的人,我真不敢想他双腿残疾后该怎么度过余生。
“你好,请问306病房里的病人去哪儿了?”我来到服务台,气喘吁吁地问里面值班的护士。
因为剧烈奔跑,此刻的我扶着桌面大口喘气,肺又涨又疼仿佛快要炸掉,喉咙里有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护士看着我红白相间的脸,语气有些迟疑:“你没事儿吧?需不需要叫人?”
我摆摆手,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请问306里的病人在哪儿?”
因为照顾徐嘉良,前几天我经常来,所以护士也眼熟我。
“他在病房里犯病,好像拿刀把自己脚筋挑了,现在正在手术室。”
护士给我指了个方向,我忙跑过去。
来到手术室前,看着紧闭的门,我跪坐在冰凉的地上,凉意自双掌蔓延至心头,我剧烈收缩的肺好受了些。
手术室外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路过的家属看见趴在地上的我都不禁侧目。
不知过了多久,在听到门开的瞬间,我从地上爬起。
几个护士推着转运平车出来,我连忙迎上去。
“是病人家属么?”其中一个护士问。我忙点头。
她眼中似乎带着鄙夷,“手术前死活见不到人,打了电话也不接,这病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有家属可怎么好。”
我内心愧疚,“我的错,请问他情况怎么样?”
平车上的徐嘉良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我时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他脸上带着祈求,虚弱地伸出手。
见他这样,不知怎的我心如刀绞连忙将他的手握住,贴在心口。
“手术医生在后面,你去问医生吧。”
我想松开徐嘉良的手,可被他反握住。现在的他身体虚弱,我能感受到他在拼尽全力不让我走。
我只好让推车的护士先停下,然后跟出来的医生询问情况。
“病人双脚的脚筋被挑断了。”医生面容凝重,声音里带着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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