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君真的我哭死。
裴京郁听懂了,他这是拐着弯地说自己是法外狂徒,没忍住笑骂了一句:“小白眼狼。”
“还学不学?”他放下书,指尖推着桌上那杯牛奶,冲着谢昭君移了移:“你喝一口我就教你一点速成技巧。”
谢昭君:“我建议你现在就滚出去。”
“行吧,还挺富贵不能淫。”裴京郁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声,瞥了眼书桌旁空荡荡的空地,“加个椅子?”
谢昭君没吱声。
如果只是简单讲一讲,那就没必要加个椅子,顶多让个位置就够了。但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要拉长战线,至少三五天的登堂入室一定是要的。
谢昭君犹豫了几分钟,防备地看了他几眼,过了一会儿还是勉为其难地抵着椅背往里头挪了挪,让出个不大不小的地。
“分个地盘这么艰难?”裴京郁好似被气着了,“我又不会吃小孩。”
“说不准。”谢昭君偏过头,不去看他。
裴京郁从隔壁茶室拉了台椅子来,这屋子里的椅子全都是又大又重的,特别是茶室的椅子更是庄正齐全,皮质的椅背,厚重的把手,无一不像个小沙发一样。
舒服是舒服,但是两个这样的椅子放在一起,就连宽阔的桌面都显得有些狭窄了。
其实地方是刚刚好的,两台椅子间把手紧挨着,严丝合缝,像个双人沙发。
可是两个高挑颀长的男人坐进去就不那么宽敞了,这种刚刚好,属于手肘会不小心就碰撞,腿一抻就会挨着身边人的体温的程度。
谢昭君默默地把空调降下来几个度,往墙上又蹭了蹭。
裴京郁突然出声:“需不需要个框?”
谢昭君莫名其妙:“嗯?”
“我给你找个框来,你把自己装进去。”裴京郁说。
谢昭君没听懂:“什么意思?”
裴京郁抬手指了指他背后的墙:“你给自己挂上去,这样就不用往墙里塞了。”
“……”
谢昭君不是很懂这种说话挤兑人,还要拐弯抹角,让对方配合着回答几句的气人方法。
他闭了闭眼,没忍住:“你这样说话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裴京郁挑眉:“你想揍我?”
小少爷睨着他,脸上就差写着几个大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
裴京郁笑:“很遗憾,法治社会,大家都是文明人。”
谢昭君不太想再和某个文明的牲口说话了,但是文明人很识相,修长的指头松了松系紧的袖口后,把桌上那本演讲书挑开。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说说笑笑的,这会儿要办正事了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回去,低头翻动了几下书页。
“内容还可以,你标注的地方也很直接,展现的问题都比较一目了然。”他简单地评价了几句。
谢昭君心里想这还要你说,但还是鼻子里哼声应了一声:“嗯。”
裴京郁接着说:“前面几篇其实算是入门的,语法不难,句式不冗长,词汇也比较基础,但是你这几篇线都没划几根,全跳过去了。到后面复杂的几篇,你才开始认真对待,并且着重地去看一些超过自己水平的内容,想强塞一些新东西进脑子里。”
这倒是也没说错。
谢昭君往前凑了一点,但还是保持了不近的距离,腰背立得笔直,只有目光斜斜地投过去。
裴京郁指尖抵上段落间,冲着上头最长的一条横线一指:“你看这一部分,其实这种句式真正用起来也就是炫技,没什么具体内容,适合用来锦上添花,但是不适合拉分。”
“演讲不就是炫技么?”谢昭君咕哝了一句。
“谁跟你说的。”裴京郁含笑看他一眼,“演讲,一个演,一个讲,侧重点在于‘讲’上面。你说说,‘讲’这个字最重要的是什么。”
谢昭君一愣,没想到还有互动环节,顺口回答:“读音吧,讲得清楚最重要。”
裴京郁:“再想想?”
谢昭君没耐心:“你直说。”
裴京郁说:“的确是讲得清楚最重要,但不该是读音,该是内容观点。”
谢昭君很怀疑,因为他学英语这么多年,老师强调的也多是高级句型和高级词汇,因为内容观点都大差不差,但是高级的东西很显而易见。
而且比赛比赛,都已经在赛场上了,不就是为了完美地装个逼么。
谢昭君这一刻觉得自己像个太监,端端正正地杵在一旁,伺候皇帝的笔墨。
他想骂人,但是就像当初叫君宇航帮他写作业,君宇航写得像狗也没开口一样,这会儿有托于人也对裴京郁骂不出口。
谢昭君在心里宽慰了自己几句,然后憋屈老实地将笔放在皇帝薄薄的掌心里。
裴京郁挑了几页勾了几下,又在里头圈圈画画了一些要注意到的重点语句,说:“多注重一些内容,把内涵充实起来,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他收了笔,将笔盖拔下来扣回去,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谢昭君:“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谢昭君心想哥完美无瑕,但嘴上敷衍应付:“读得不够清楚?”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还没当裴京郁面读过,清不清楚的裴京郁也不知道。
裴京郁好像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像是根本没指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放了笔,往后微微倾了倾,摆出一副评委的姿态。
裴京郁:“看我。”
“?”谢昭君一头雾水地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眉尖微微蹙着。
“对,就这样,别动。”
裴京郁从口袋里拿起手机,动作很快地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你拍我干嘛?”谢昭君皱眉。
他并不反感拍照,毕竟天生一张想低调都低调不了的帅脸,明的暗的镜头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但被人这样面对面地怼着脸拍就不一样了,体验非常奇怪。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舅舅,就像是和蔼可亲的长辈给亲戚家的小孩拍照一样,让他觉得非常非常变扭且不爽。
裴京郁没立刻应声,点开刚刚拍下的抓拍照,往谢昭君面前一放。
照片上帅脸还是帅脸,17k纯帅不掺假,少年正掀起眼皮望过来,一瞬间有一些微微的错愕。鼻梁立挺,线条流畅干净,这个角度正好将下颌凌厉的弧度展现出来了,乍一看是蓬勃的少年气。
可是再多看两眼就不对味了,半阖着的恹恹眼睛,冷直的嘴角,下意识往下压的眉梢,哪一个都透露着不耐烦和冷淡,是一种带着攻击性的酷帅。
如果非要解读一下这张脸的面部语言的话,可以概括成一句话,那就是——“你死不死”。
裴京郁问:“你觉得你的表情像什么?”
谢昭君斜睨着他,看他要放什么屁。
裴京郁自己给了个答案:“我觉得现在是我的头七,你像来上坟的。”
“……”
没毛病。
别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犯谶,反而当事人无所谓,还随口就开玩笑。
谢昭君一言难尽,但也无从反驳。
裴京郁看他这副吃了隔夜馊饭的样子,弯了弯眼。
谢昭君正被他这番话堵的不知道怎么开口,突然觉得唇角一凉。
对方手上的凉意没有遮掩地传了过来。
谢昭君僵了一下,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特别还是得寸进尺地动到门面上。
裴京郁意识不到一般,指尖牵着少年冷平的唇角往上抵,露出个不大不小的弧度。这样的变化不仅没有软和其锐利的气质,还因为其他部位全都是瘫着的死人脸,反而显得不伦不类,像是在嘲讽人。
裴京郁被逗笑了,收回手打趣了一句:“你的面部神经能不能工作一下?”
谢昭君冷眼看他,半天才憋出一句凉丝丝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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