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诧异。
若有所思间又看了他一眼。
军师眼神平和,唯有涉及到他变得复杂,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最后于心不忍。
军师终是移开了眼神,语气不明:‘我仍旧希望将军好,每次听闻将军冲在最前,尤为担忧,所幸您平安归来了。’
*
军师扮演者将担忧和未知的愁绪融合得很好,层层叠加在一起,组合起来,尤为厉害。
像是海浪,起初波澜不大,后续一浪接一浪打过来,铺在郑裕面上。
每次说一句台词,意味极为精准。
郑裕遇到过不少饰演小人物和这类人物的中年演员,他们演起来很娴熟自然。
和演技还在进步的艺人很不一样。
他必须要稳,接住对方抛过来的情绪,还要“怼”回去,像高手间的过招,你来我往,一招接一招,才好顺着演下去。
钱导剧组里,不止一个这样的人,都不能小觑。
张平山同军师对戏,往来得很稳。
郑裕同他俩对戏,没想太多,现在放松下来,脑子也在一瞬间松懈了,后知后觉被消耗了精力。
可以预见后面需要耗费的精力了。
特别是,剧情还没进展到高潮的部分,还有得演。
郑裕不假思索说着:“张哥明哥厉害了。”
饰演军师的男演员面上笑,皮相白净,非常赏心悦目,隐隐有种色若春晓的美。
“同小郑你对戏,可是有压力得很。”
他含着笑,透露出欣赏。
“实话说,我大吃一惊,很少见像你这样的艺人。”
明哥不是在说笑。
郑裕扮演的楚胤,乍一看不起眼,同他对上眼,一瞬间观感变了。
楚胤褪去了郑裕的特质,微妙的变了。
这种变化不是一开始透露出来,随着对话深入、角色动作、对戏时间增加,越能明白角色和本人的不同。
乍一看不惊艳,实际上慢慢感受深了,开始后知后觉惊艳了。
尤其那一句‘把他们杀穿’,扑面而来被层层叠起的情绪,一下涌动,在水中迸开,瞬间炸裂。
他看不到郑裕的平平无奇,看到了楚胤的眼睛,无所畏惧的眼神。
不由得赞叹。
果然,能够当男主的人,得有几把刷子。
不提其他,论演技,完全没毛病。
对手不是庸人,他自然付以欣赏和兴趣的心情,不用怕主演被压垮。
过往不是没遇见过,被压得演起来完全不能看的艺人,可是为了赚钱嘛,只能将就了。
现在明哥可就开心了。
还有什么比能够快快乐乐把钱赚了更好?
明哥对郑裕如沐春风,看了很满意,夸郑裕。
“和你对戏,我很开心。”他的笑容格外真诚。
明哥笑起来特别好看,粉丝年年盘点的美人里都有他,属于做男做女都精彩的一个。
早年他也被誉为美人,钱导让他演个曾经名满都城的美人,他答应了,赚钱嘛,给够就好了。
郑裕很意外,明哥的友善,属于是不用细看,可以直接感受到。
他真诚道:“我才是,和明哥对戏,收获不小。”
边上,张平山看他俩互相夸对方,沉默了一下,“再夸下去,天黑了,你们不急着干饭吗?”
“我给你俩拿来了。”他把盒饭摆在面前,“要不先吃点。”
崇超拿来了水果:“来来来,吃水果,我替你们拿过来了。”
他捧着他的盒饭,大吃一口,老香了。
大家看得很有食欲,停下夸赞,开始吃饭。
民以食为天,干饭最重要。
剧组其乐融融,大家都沉迷干饭。
*
后面拍摄继续。
楚胤打了胜仗,班师回京,都城热情迎接,百姓夹道欢迎。
少年将军骑在马上,百姓将鲜花和水果、自家饭菜送了一路。
后续面见君王,楚胤被召见。
殿外。
一片寂静。
楚胤立于门外等候。
少年人总是站得很直,和皇宫里的规矩、尊卑格格不入。
守候的侍卫目不斜视。
殿内很安静,光线暗了些,香炉上,香烟缓缓升起,靡靡之音渐有渐无。
隐隐传到殿外。
楚胤神色不变。
须臾,很轻的脚步声靠近了,走出了殿门,伪善阴毒的九千岁一身深蓝,眼角纹路透着虚假的和善。
九千岁睇了这位少年将军一眼,笑意自然浮现,既不逾越,也不是特别尊敬,透着股阴毒的味道。
偏他似毫无察觉,细细笑:‘将军,陛下请您进去。’
他微微躬的身板,很难看出尊敬之意。
*
仅仅只是一眼,郑裕看清了崔禹眼底的情绪。
两个人对峙呼吸间,崔禹先是轻微打量、衡量、半遮住情绪,遵从主子旨意。
传递出一种轻微的打压之意,像拍在郑裕身上的手,形成一种无形之势。
内里如同主人的狗,完全遵从主人心意行事。
只是他这只狗,很高级。
不似一般人行事粗犷,端得四平八稳,很难察觉到他底下真正的心思。
面上平稳,传递出的意思隐晦。
令人产生微妙的不悦,如梗在咽的滋味,吞不下吐不出,像针尖一刺,确实存在。
崔禹一句台词,讲得别有深意,很有角色的味道,越是细琢磨,越见角色的情绪。
台词藏在情绪里,又通过虚伪的表象传达出来,造成更加有深意的效果。
一环扣一环,相辅相成。
种种情绪叠加,压向他。
这就是演技娴熟演员的表现方式,演起来不单一表情达意,塑造角色惟妙惟肖。
崔禹看似失去了人格,一味遵从主子的意思,他的身份又让他对楚胤观感微妙。
《将军》里,九千岁对楚胤一直介于微妙和复杂之间,并不存在单一的情感。
他一身荣辱权力,系于君王。
他需要无条件执行君王隐晦的意思。
九千岁打压楚胤,却又不会传递出嘲讽、轻蔑的意思。
他对楚胤很复杂,但对于楚胤是大严成名的少年将军有点微妙。
认可楚胤的功勋,看得清楚胤为严国带来的胜利。
在功勋与人之间,认知和观感在博弈。
有关九千岁的着墨,大多落在了现在,而不是过往。
过往只有一句话。
一年冬,大雪压塌了房子,他一家去了,他恰巧上山找吃的,逃过一劫。
意外带走了他的家人。
后来入了宫,成了太监。
再后来,他成了有权有势的九千岁。
人前很风光,中途经历过什么,剧本里都没写了,更多的戏写他是君王如影随形的狗。
听命于君。
对昏君格外忠诚,执行一切命令,直到他死。
谁看了崔禹的角色,都不会认为他像匍匐在地的狗。
他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反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做君王的狗,一颗棋子,怎么会不想完全掌握权力?
偏偏他没有。
一直没有动作。
这一点,在《将军》里体现得最深。
全看崔禹怎么演出看似随时有反心的九千岁。
这种角色的塑造,需要演员能够传递出复杂富有层次,或者交织的情感。
一般人很难做到。
九千岁的角色,大多是微妙变化的复杂情绪,哪怕是一眼,也一定不是单一情绪,演起来不容易。
郑裕能在对视里捕捉到,崔禹很好的呈现出了剧组展现给观众的初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同这样的人对戏,稍有不慎就会被压。
剧中人能感受到,观众肯定也能。
郑裕饰演的楚胤不卑不亢站着,稳稳接住了崔禹传递的一眼,自然望向他,像是看风看花,没有什么不同,简单、没有多余的情绪。
仿佛九千岁只是个传递意思的人。
除此外,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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