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49)

　　他压低了帽檐，戴着口罩往侧门方向走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就算偶尔遇到几个路人也是捏着手机低着头走路，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
　　方崇远加快步伐，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他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是兰峥，他果断掐了。
　　过了两秒，兰峥发来微信，“你在哪里？！”
　　方崇远没回他，抬头看到站在侧门门口的陈霄，也是和他一样戴着帽子和口罩，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他。
　　方崇远冷笑了一声，手机还在包里震动，他直接按了关机键。
　　“你果然来了。”陈霄走近他，倨傲地抬着下巴，目光带着残忍的笑意。
　　方崇远不屑地笑了几声，看着他凝眉问，“你到底想怎么样，说吧。”
　　陈霄却不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像是什么东西黏附在身上一样。
　　方崇远没时间在这儿和他耗，直奔主题，“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说吧，到底为什么？”
　　话音刚落，陈霄忽然就笑了，他没想到事到如今，方崇远竟然还能问出来这样可笑的话，是啊，他到底为什么？他为什么就这么恨他呢？
　　“你笑什么？”方崇远冷声问他，觉得这人实在有病，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笑声道，“你费尽心思想要搞臭我，现在又想拿兰峥来做文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什么，”陈霄忽然恶声指着他道，“你说我知道什么！你说要是兰峥的粉丝知道你把他们的男神睡了，他们会是反应？”
　　方崇远拳头渐渐握紧。
　　陈霄继续道，“兰峥从出道以来半点绯闻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夸他出淤泥不染，说他洁身自好！要是让人知道你俩的关系，知道你这个衣冠禽兽也睡过他，你说他以后怎么在娱乐圈混？简直是人设崩塌啊方崇远！他怎么有脸再出现在大家眼前？！”
　　“够了！”方崇远忽然出声制止他，他一扬下巴，瞪着他道，“说出你的条件。”
　　“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陈霄忽然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屏住呼吸轻声郑重地问，“你和我在一起时，有没有，哪怕一刻喜欢过我？”
　　方崇远看着他，忽然笑了，“我们有在一起过吗，陈霄。”
　　那一瞬间，陈霄眼里忽然有了清晰的痛意，就像是最后一丝希冀的破灭，方崇远回答他的那一句话，彻底打碎了他对他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好，很好，非常好方崇远，”在痛彻之后，陈霄眼里只余下一片灰烬，他看着方崇远，语气一分分变冷，“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这个没有心的东西，这一年来，但凡你有一次联系过我，你我之间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方崇远不解地看着他，过了几秒忽然嗤笑出声，“所以你要报复我？就因为我从未喜欢过你……”
　　“方崇远，这是你欠我的，”陈霄恨意涌现，指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把我当玩物，就应该想到今日这样的结果。”
　　“你想怎么样？”方崇远注视着他，看着他因为恨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笑之余，心里却忽然涌过一丝叹息，他在想当他在报复兰峥时是不是也像陈霄一般因为恨所以失去了理智，成为了对方眼里的“疯子”。
　　但他从未对陈霄说过一个爱字，他以为他俩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也许是知道的，每次陈霄望着自己时的那种眼神，他也许是感受得到的，但因为不在乎，因为他只把那些人当作解压的工具，所以统统选择了无视。
　　原来所有的因都会结出果。
　　他之前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余下的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用你可怜！”陈霄忽然睁大眼睛对他吼道。
　　“好，”方崇远冷静地回答他，“是我对不起你，我承认，你要我怎么样尽管说，但你要答应我，别牵扯旁人。”
　　“好，”陈霄冷笑着看着他，视线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来，他说，“我要你在媒体面前宣布从此息影，再也不会出现在荧幕前。”
　　方崇远回头看向身后，果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群记者朝他们涌来，除了记者，还有无数的群众围堵住他，那些人举着陈霄的应援牌气势汹汹朝他奔来，方崇远转身看了一眼，哪里还有陈霄的影子。
　　果然，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但他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息影还是退出娱乐圈，他都不在乎了，陈霄已经疯了，他不想再和一个疯人计较，他只希望在他退出后陈霄能够作罢，不再牵扯旁人，无论是家人还是兰峥，都不会再受到牵连。
　　看着越来越朝自己靠近的话筒和疯狂对着自己拍摄的相机，方崇远忽然轻声笑了一下，他发现无论多久，无论何时，他都是只能独自去面对一切，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他所面临的每一次选择，都没有人支持他，也没有人告诉他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自从父亲死后，他身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
　　“方崇远，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接到信息说你有话对媒体说，请问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承认一切了？”
　　“你真的像陈霄所言一样折磨过他还有其他艺人吗？”
　　此时此刻，陈霄的粉丝也把他围在中间，怒视着他让他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方崇远对着镜头忽然开口了，他说，“你们想知道真相吗，好，我告诉……”
　　“方崇远！”
　　就在他要开口承认一切时，忽然从人群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人拨开层层阻碍来到他的身边，下一秒把他紧紧挡在身后不让那些人碰到他。
　　“你怎么来了？”方崇远没想到兰峥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果然，兰峥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那些媒体看到兰峥如同饿狼看到了自己的食物，所有的镜头都对准兰峥，他们连炮发问：“请问你和方崇远是什么关系？”
　　“是他通知你来的吗？”
　　“你俩究竟对公众隐瞒了什么？”
　　“方崇远说要公布真相，你是不是知道真相是什么？”
　　“你知道方崇远的所作所为吗？”
　　面对镜头兰峥丝毫不为所动，他回头看了一眼方崇远，朝他笑了一下小声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方崇远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对自己说这些话，气恼地道，“你来这儿干什么！这和你无关……”
　　“不，有关，”兰峥忽然抓住他的手紧紧扣在一起，看着他冷静地道，“以后你的事，都和我有关，我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承受，再也不会。”
　　说完，他忽然转头对着朝自己疯狂拍摄的媒体说，“你们想要真相是吗，好，我就给你们真相！”
　　“兰峥！”
　　“陈霄说的全部都是假话，事实是，和方崇远曾经在一起过的人，是我。”
　　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兰峥……”方崇远痛苦地闭上眼，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可他的手，仍旧被兰峥紧紧握在手里。
　　面对着无数的话筒和疯狂闪动的相机，兰峥小心地把方崇远护在身后，他说，“是我追求的方崇远，是我推荐他来演姜导的下落不明，就是因为我想借机接近他，你们可以去问姜导，他的人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会告诉你们当时的真相。是我主动追求的他，后来方崇远被我感动了，答应和我在一起试试，那段时间我们天天在一起，方崇远对我很温柔，他骨子里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来网络上说的那些事？但后来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导致我俩分开了，”说到这儿兰峥忽然顿了一下，仿佛又记起了当时痛苦的场景，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我敢给你们看我和他的微信记录，就现在，之前我和崇远在一起的聊天，我敢现在就翻出来给你们看，但是你们可以现在就去问问陈霄，他敢吗？”
　　说到这儿兰峥果真拿出了手机开始翻当时的微信记录，方崇远瞪着他要抢他的手机，他骂他：“你疯了吗？！你给他们说这些做什么！”
　　兰峥却不管不顾，拿着手机对准镜头滑了几下。
　　所有人清清楚楚地看到，确实是方崇远的微信，确实是两人在一起的对话，方崇远问他“宝贝想吃什么？”兰峥回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很想念你。”
　　兰峥收回手机，下一秒看着镜头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仿佛他已经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目光专注，他说，“我用我的事业为方崇远担保，他从未做过任何网络上污蔑他的事，他做过唯一一件错误的事，也许就是和我在一起…”他吸了一下鼻子，忽然莞尔露出个云淡风轻的笑来，他说，“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以演员的身份出现在屏幕前，我愿意用息影的方式来证明我说过的话全部都是事实，但请你们继续爱崇远，他那么认真努力，希望你们能放下对他的偏见，继续喜欢他，谢谢。”
　　镜头前，是兰峥对着所有人，深深鞠的一躬。


第八十七章
　　房间里，兰峥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方崇远站在那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兰峥忽然对着他笑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烟之后扔进烟灰缸里，抬头望着他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快喘不上气了。”
　　方崇远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他问他，“为什么？”
　　刚才的一幕幕，直到现在，都还在他脑海里一遍遍重演。
　　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兰峥竟然为了保护他而选择退出影坛。
　　兰峥看着他，目光专注，“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承受。”
　　“兰峥！”
　　“方崇远！”兰峥忽然站起身打断他，沉着声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愿意的！只要你平安，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行你知不知道？”
　　“这能一样吗？你知道你刚刚在媒体面前说了什么吗？兰峥，你为了帮我失去了一切你明白吗？”
　　“我没有失去一切，崇远，”兰峥定定地望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我心疼你你知道吗，我想为你分担，想让你每天都活得轻松自在，这一次，就让我为你分担好吗？我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人的非议了，我并不是冲动，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的。”
　　方崇远苦笑，他移开目光，“那你要让我怎么还呢，兰峥…”
　　“我说过，这是我的选择，”兰峥知道他做的这个决定对于方崇远而言是另外一项沉重的负担，他知道他说什么能打消他的顾虑，“崇远，我今天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以次来要挟你，我不是的，我只是想为你做一些事，也许你觉得我意气用事，但不是的，所以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让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心里清楚，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要你越过越好。”
　　说完这些两人皆有短暂的沉默，兰峥站在那里看着他，有那么一瞬，他想触碰他，却到一半收住了手，他轻声说，“我走了，你休息吧。”
　　兰峥离开了，方崇远看着窗外黑透的夜色，慢慢闭上了眼睛。
　　因为兰峥突然出柜并宣布息影，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开始发生逆转，热搜从#陈霄说谎#变成#方崇远兰峥##兰峥力挺方崇远##兰峥出柜##兰峥息影#，几个小时的时间热搜全部变成了兰峥，兰峥的工作室直接放弃公关，只是监督着网络舆情，希望不要再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