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47)
“北哥,我就先回去了。”小闫屁颠颠准备跑。
“等会儿。”江北递过去一张纸巾, “赶紧把你嘴边这油花子擦擦,正气头上了,别回去找骂。”
小闫嘻嘻笑:“哥,还是你想的周到, 下次再约啊。”
江北挥了下手,“牙缝里的肉也剔剔干净, 赶紧滚吧。”
“妻管严呐, 出来跟朋友吃顿饭还得偷偷摸摸的。”欧阳小聪突然觉出了自己单身多年的好处。
江北眯眯眼,眉头皱了皱,“你这一股蒜味,真是冲。”
小聪同志在手上哈了一口气,凑到鼻端使劲嗅嗅,“没闻到啊。”
“江先生——”
隔老远, 就听见有人在喊,有了上回的经验,江北这次直接对号入座,往商场周围多扫了两眼。
阿平黑色夹袄配运动裤,脚上踏了双马丁靴,发梢尖儿齐齐整整一边短,标准的圆脑袋小平头,看着可比他平时穿西装顺眼多了。
小闫悄悄问:“谁啊?”
江北耳语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阿平跑着奔到他们面前来,呼呼喘气,眉眼间的淳朴笑容早已大大地绽开了,半月之内,不期而遇两次,还真是有缘。
“你又来这边吃饭啊?”江北主动打了招呼。
“这边的涮羊肉贼好吃,我每周都得过来。”
“是吗,那改天我也得去尝尝。”
时间还早,十二点才过一刻,不过饱暖后人易犯困,江北寻思着回去还能睡一觉,下午晚点再去工作室,反正最近活儿不多。
这会儿算是客流高峰期,各家店门口坐满了排号的客人,大多都是些小情侣,也有年轻夫妻带小孩的,各自盯着手机屏,有说有笑的,闹哄成一片景象。
“我们先回去了。”江北说。
阿平热情道:“江先生,我送你们吧,沈总中午不用车,你们去哪儿,我直接送你们过去。”
“我们住在市政府那边,太麻烦了。”
阿平连连客气道:“麻烦啥啊,不麻烦!”
欧阳小聪十分开心,跟在后面蹭蹭车,对江北这几年的印象也是大为改观——
看着不起眼甚至还有点缺心眼,居然还能结交到开豪车的大款,果真人不能貌相。
路段有点堵,阿平开开停停,偶尔朝后视镜里看上一眼,实在是诧异:短短两年的功夫,人的变化怎么能这般大?就算是旧时代的良家女子落风尘,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改了性子的,现在的这位江先生,说他重新投胎过,都会有人信的。
阿平收拢住视线,笑道:“中午图方便,我直接开沈总的车就去接朋友吃饭了,江先生,你可不能跟沈总提啊。”
“我不提,你随便开吧,他没那么小心眼。”
欧阳小聪插了句话:“谁是沈总啊?”
阿平笑着不答,江北接过话来,“问这么多干嘛,说了你也不认识。”
正说着,阿平的手机突然响了,清冽微沉的男声从蓝牙里传出来,“现在把车开过来。”
“沈总,我刚碰到了江先生,这会儿在送他回去,急着用吗?”
那边顿了约有两秒,“急着用。”说完就挂了,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江北很识相:“那你在前边找个能停的地方把我俩放下吧,我和他打车回去。”
阿平是个八面玲珑的精明人,绝不会把事情办得虎头蛇尾,他道:“不是去市政府嘛,还挺远的,这儿不好打车,我先去接沈总吧,一会儿再送你们过去。”
“也行。”
接近十一月的尾巴,绿化带里的那些花花树树渐渐泛了黄,已经黄透了的叶子簌簌落地,在风里枯卷起最后的丽影。
北市即将进入小寒期,据说过几天就要来一场雨夹雪,气温又得大降了。
车子到了地方,沈慕南就站在公司门口等着,这也是今天第二次令阿平感到匪夷所思的事。
“沈总。”阿平从里面推开了车门。
沈慕南坐上副驾,车厢内骤然凝结起一股冷气压,所有人皆是默默无话,包括一直嘎嘣嘎嘣竹筒倒豆子的欧阳小聪。
江北不动声色,偶尔朝窗外看看,刚才男人进来的时候,视线在他身上落了一瞬,他心里是有数的。
“去建峰大厦。”沈慕南道。
阿平有些为难,那建峰大厦跟市政府完全是两个方向,这一来一回就怕给江北耽误了,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江先生,你下午有着急事没有?”
江北笑笑:“你们忙你们的正事吧,我俩打车回去。”
沈慕南忽而开口,“他们去哪儿?”
阿平说:“市政府那边。”
“先送他们。”沈慕南一句话不多,阖眼休息了。
阿平的一双慧眼看得分外明白,他在心底笑笑:他们沈总到底是个寡言之人,太会藏掖心事了,什么话都不往外说,旁人到哪里去猜,譬如直来直去的江先生。
“江先生,刚一直没问你,你现在是在市政府上班吗?”阿平随便扯了个话题,调节下气氛。
江北正了正身子,调侃道:“你看我像是坐办公室喝茶的公务员吗?”
阿平笑了笑,“还真不太像。”
“我是住那附近,跟人合租的。”
阿平把方向盘向右打转,轻轻松松拐过路口,顺便瞄了眼后视镜,“结婚了没跟老公一块买个房子吗?合租不大方便啊。”
江北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我跟谁结婚啊,我现在还单着呢。”
阿平疑惑:“不是之前结婚了嘛。”
“你说我之前那个啊,命不好,大前年的时候出了车祸,现在不知道上哪儿投胎去了。”
“不、不好意思。”
“没事儿,都过去了。”
他侃侃而谈,有一说一,两边脸颊挂了点肉,小辫儿安安静静的虬卷在脑后,面上总是笑眼弯弯,完全看不出半点未亡人的影子,时间真是太伟大了,活脱脱变了样,仿佛躯壳还是他自己的,灵与肉早就换了主人。
沈慕南睁了眼,瞳孔微缩,他不自觉地往后瞥了一眼,江北恰好在咧嘴冲他笑,露出一排乳白色的牙齿。这笑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悄悄变幻了。
市政府的办公楼映入眼帘,阿平稳稳地靠边停下车,挑头道:“江先生,前面修路,我就不绕了,你们慢点。”
“哎,今天谢谢啊。”
小聪也学着阿平说话的怪腔调,“阿平先生,谢谢你啊。”
“太客气啦。”
江北拉好夹克拉链,拍拍副驾的靠背,“慕南,我走了啊。”
男人没有扭头看他,只从嗓子里简单地闷哼了一个“嗯”字,隔了将近两年,他们这才说上话。
下了车,欧阳小聪目送着汽车远去,他用爪子挠挠江北,“坐副驾上的那人是谁啊?”
“以前的一个追求者。”
“扯呢,那你当初怎么没同意!”
江北低头踢飞了路边的一块小石子,无所谓道:“跟你说不清,走了。”
“跟我说说嘛,我长长见识……”
石子在空中蹦跳了几下,最后消停地躺在水泥路面上,等着下一个过往踩踏的人。
北方是属干冷,风里往往带着刺刀,剐在人脸上,伤痕就隐在了肉里,很疼很疼,若是张口吸一吸气,那气都是干蔫的,没有半点水分。
江北的破洞裤显然御不了这等厉害的风,他冻得瑟瑟发抖,连溜带跑,呼呲呼呲喘着气,指间的那只朋克戒指闪烁着金属的冷光泽。
比较不应景的是,他手里还拎了袋半冻的羊肉卷。
“江北,你等等我。”欧阳小聪跟在后面跑。
“快点,冻死了。”
谁知道,那辆迈巴赫突然折返,在江北跟前打了个急刹,开车的人换了,现在车内只有沈慕南。
车窗徐徐降下。
江北的笑已就位,明明朗朗地挂在脸上,“慕南。”
沈慕南抿抿唇,“冷吗?”
江北吸吸冻红了的鼻子,“有点。”
沈慕南移目左右,拾起副驾上的大衣外套丢给了他。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到家了。”江北推拒着要把衣服还给沈慕南。
沈慕南指骨微蜷,没有伸手去接。
“好吧,”江北笑笑:“过几天我洗好了还给你。”
男人的笑意似乎藏在喉咙里,他闷声道:“随你。”
事实上,男人确实是在心里笑了,他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样慌乱无主,早就过了那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却还是呆板得犹如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哪怕跟对方多说一句话,他都得思量许久,因此他的话很少很少。
“我跟我朋友回去了,你开车慢点。”江北冲他招招手。
回答他的,又仅是男人从喉咙里发出的“嗯”字,十分沉闷。
车甩尾而去,很快就离了视线。
“给你穿吧。”
江北把那件外套丢给了同样瑟瑟发抖的欧阳小聪,抬脚往家的方向跑去。
第52章 看电影
天气预报说的那场雨夹雪果然是来了,一时间满城似在飘絮, 昏天暗地, 那稀薄的雪花往往刚落下地, 就成了滚滚红尘里的一滩泥泞。
江北给沈慕南送还大衣外套,洗过了,上面还残留着薰衣草的香味。
公司前台换了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位姑娘, 江北烦请她通报一声。
前台姑娘看人下菜碟, 认定了江北是搞推销之类的,不胜其烦,当面就拒绝了。
“见沈总是要有预约的, 我不能让你进去。”
“我不进去,你就帮我打个电话。”
姑娘温和而笑,打太极似的,就是不肯帮他。
“帮我打一个吧, 不费你什么事的。”
……
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下来, 姑娘终于败下阵, 帮他给总裁办公室拨去电话,接线的是庄严。
“庄特助,这里有位姓江的先生,说是来还沈总的衣服。”
庄严直接就问:“是叫江北吗?”
“是,是叫江北。”
庄严会意,“让他把衣服放下吧, 我一会儿下来拿。”
江北按照他们的意思,把衣服连同装它的硬纸袋一齐给了前台姑娘,“麻烦你了。”
姑娘抱歉道:“刚才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我看着确实不太像你们沈总的朋友,哎你们一楼的卫生间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