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78)
“手断了没事,那个不能断。”
江北气笑了:“流氓。”
沈慕南也笑,凑上去偷尝了一口:“我去洗澡了。”
“注意点儿,别沾水。”男人已经走进去了,江北还在卧室里喊,“你套个塑料袋。”
这便是婚姻的迷人之处,唠叨来唠叨去,说的全是不为外人知的私房话,终有一日,那些年轻时候锋芒展露的棱棱角角要被这细水长流的日子给打磨平了,叫你一见着对方,只顾着想昨晚上谁在抢被子,孩子半夜的尿布又是谁给换的?鸡毛蒜皮,偏能长长久久。
男人还没洗完澡,外面来了人在敲门,江北赶紧抓起睡裤套上,一面应:“谁啊?”
“江先生。”是阿姨的声音。
“什么事?”江北又抓起睡衣穿上,急匆匆地走过去开门,等他出现在阿姨面前时,已经是个穿戴整齐的好爸爸了。
阿姨抱着洲洲,心急道:“今天怎么哄都不睡,哭得还厉害,一直用手在挠痒,我刚才把她衣服掀开,背上全是小红疹。”
江北也掀开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占了大半个背,他从阿姨手里接过孩子,“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带她去医院看看。”
阿姨不忍走,实在担心孩子,江北再三劝,那照顾的阿姨才肯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慕南,你快点。”江北冲浴室里喊。
“你说什么?”男人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混杂着水声。
江北怕他听不清,抱着孩子走到里头,“丫头好像过敏了,赶紧穿衣服,咱们去趟医院。”
“我马上就好,你去把孩子的尿布、水杯装好。”
江北听话照做,三两下收拾完毕。
到了医院,医生的诊断是荨麻疹,开了一瓶氯雷他定糖浆,江北回家给孩子喂了一茶匙,堪堪把小哭包哄睡后,自己却没了睡意。
两个男人背靠在床上,中间夹着睡着的小宝宝,说话声都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几近凌晨三点,再有一两个小时,东方的那块天就该泛白了。
此时,尚是悄然无声的深夜,花园里的灯光从窗幔外面透进来一些。
“这孩子怎么跟我似的,从小就多难。”江北叹气道。
“就一过敏,别想得太严重,快睡吧,明天要不就别上班了。”
江北看着小丫头,轻轻摸上了那头小卷毛,“睡不着。”
沈慕南撩了眼身侧的一大一小,倏地想起一件事,他无所谓地问江北:“你什么时候去他老家?”
江北有些意外,声音压得更低:“下个月,我把洲洲也带过去看看。”
男人默然。
静了许久,耳边似乎只剩下孩子的清浅呼吸,江北没话找话,黑暗中的脸色有点像在开玩笑:“我要真跟你离婚了,你会不会找人揍我啊?找几个黑-社会,我肯定招架不住。”
男人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这茬,神色晦暗道:“那就别离。”
“世界这么大,万一我特想去看看呢。”
“去哪儿看非要离婚,出家当和尚啊。”
“说不定。”
“我看你就是吃太饱了。”
江北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算了,不说这个了,睡吧。”
第83章 离婚(四)
江北拿着视频录像去警-局报了案,几经波折, 两个月后,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郑子浩处以七年有期徒刑。
那天, 沈慕南的车就停在法院对面,他亲眼见着江北一步步走下阶梯,朴素的体恤衫牛仔裤,远远看去, 跟年轻时候的样子相差无几。他没有喊住江北, 而是静静目送小情人走向前面的公交站台。
他想:这个大他六岁的男人简直是为了引诱他而生,不用费多大力就能把他迷得七荤八素,整颗心都要为之颠沛流离。
沈慕南回了神, 打电话过去,视线还是紧紧锁在江北身上:“办好了吗?”
江北蹲下来系鞋带,歪头夹着手机:“办好了,晚上你啥时候回来?”
“七点多钟。”
鞋带系好, 江北拿稳手机,站起来:“那行, 晚上见。”
沈慕南抿抿唇:“嗯。”
宽阔的沥青路面上车来车往, 烈阳高照,空气里灰尘四起,等车的人稀稀拉拉地杵在站台上,面有倦意,提不起劲儿,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江北用手当扇子, 抻着脖子留意一趟趟驶来的公交车,旁边有男生拿着一杯可乐,可乐喝光了,他在用吸管使劲戳下面的冰块,碎冰的碰壁声,呲喳呲喳的,听着神清气爽。
晚上,江北在家里做饭,男人果然准时回来,一餐饭下来,两人都没什么话,未卜的归宿浮出水面渐渐明朗。
阿坤切了水果端过来,江北随手叉起一块香瓜塞嘴里,嚼咽入腹,“还不错,挺甜的。”
沈慕南也叉起一块,尝了尝。
“甜吧。”江北说。
沈慕南兴致不高,淡声道:“一般。”
空气忽然沉淀下来,阿姨陪着孩子在客厅玩小火山,小丫头最开心,不怎么会说话,就一直“呜呜呜”地学火车叫。
“沈慕南,我们离婚吧。”江北突然说。
沈慕南一点不意外,直接问:“为什么?”
江北看着玩耍闹腾的孩子:“咱俩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纯粹,你还年轻,现在从头开始也不晚,我以后可能会出去走走。”
沈慕南扯了扯嘴角:“说来说去,你还是只为你自己考虑,女儿你也不要了,是吧。”
江北不说话。
沈慕南伸手碰了碰江北,做出妥协:“要去多久,一年够不够?两年呢?”
江北抬头,眼眶里充盈着湿雾:“我不该结婚的,我该去陪陪他,我这辈子亏欠他太多了。”
“你喜欢我吗?”
江北躲闪着低下头,没有回答。这辈子他亏欠的,可不止周明一个人。
沈慕南站起来,最后看了眼江北:“是我没那个福气。”男人已经迈出了步子,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嗓音略沙哑,“有空就回来看看孩子。”
阿平按照电话里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摸到了这家酒吧,进来寻了一圈,就见沈慕南懒靠在卡座沙发上,嘴边咬了根烟,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吊带,热裤,长发挡住了半边脸,看样子是这里的酒水推销员。
“沈总。”阿平气喘吁吁地赶到,几句话把那女人打发走了,坐过去,瞅着桌上半空的酒瓶,心急道:“您干嘛喝成这样啊。”
沈慕南瞥了眼阿平,姿势没变,模样醺然,一开口嗓音沉如暮鼓:“她人呢?”
阿平装糊涂:“谁啊?”
沈慕南不耐得很:“那女的。”
“她、她就一推销酒水的,估计是去串场了吧,您要还想喝,我再陪您喝点?”
沈慕南倾身磕了嗑烟灰,翻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没看到想看的信息,随手把手机撇给了阿平:“你去,把那女的叫回来。”
阿平为难,他跟江北关系不错,好歹算半拉朋友,总不能亲手给朋友戴顶绿帽,他婉言劝着:“沈总,我送您回去吧,这地儿乌烟瘴气的,闻着都不舒服。”
说话间,有女孩过来送酒,身上的衣料少得只能遮住关键部位,眼睛里像装了吸盘,紧紧地吸着沈慕南,沈慕南拍拍一旁的座位,示意那女孩过来坐。
女孩挤走阿平,大大方方地挨着沈慕南坐,“老板”两个字叫得又酥又软,沈慕南继续抽他的烟,偶尔点一点桌子,让这女孩给他倒酒。
混迹于夜场的女人,真金白银她们一眼就能识出——暴发户土大款向来出手阔绰,随便打个赏就是小几千,富二代嘛,爱玩,玩得也大,钱倒是给的大方,最不待见的,就是那种有点小钱的生意人,精打细算的本事全用在了嫖-资谈拢上。
眼下这个,目前还没看出什么,不过通身名牌,气质不俗,桌上的钥匙套还是奔驰logo,想来是个不差钱的。
阿平办事不利,心里觉得闷得慌,想出去透会儿气,刚走到吧台边就被一个女孩喊住了,她朝阿平笑,挑挑下巴指着沈慕南,“那是你朋友啊,长挺帅啊,有钱人哇。”阿平懒得搭理,越过她,那女的又在后面说,“看紧点哟,我们莉莉最骚了,不光骗钱,还骗那啥子哟。”
阿平不放心地朝后看了看,就见那女的上赶着往上贴,半个身子都快挂在沈慕南身上了,他心说这样下去可不好,还是打电话把江北叫过来,别闹出什么事才好。
江北难得来酒吧夜场这种地方,主要是嫌不清净,哪有躺家里看看电视来的舒服。他一接到阿平电话,就赶紧打车过来了。
灯红酒绿的世界,光线暧昧昏暗,由于临近高校,这里也是留学生喜欢扎堆的地方,五个人里头就能拎出一个白种人。江北穿过灯光交闪的舞池,四下张望,远远地看见阿平正冲他招手,他走过去,开门见山问:“你们沈总呢?”
阿平指着卡座方向。
江北直接走了过去,从那女孩手里抢过酒瓶,整张脸耷拉了下来:“你让开。”
女孩不是个省油的灯,翘着二郎腿,乜着眼抱胸看江北:“哟,你谁啊,口气这么大。”
沈慕南懒得搭理江北,瞧都不瞧一眼,倒满一杯,仰头灌净,又接着倒,江北直接伸手夺了过来,杯里的酒洒了出来,几圈水渍漫在桌上,“跟我回去。”
阿平也走过来劝:“沈总,您就跟江先生回去吧,都这么晚了,洲洲还在家里呢。”
沈慕南不搭理,闷头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右臂搭上女孩的肩,哂然一笑,抬眼看着阿平:“你叫他过来的?”
“不是,我、我就……”阿平结巴了起来。
江北拉开阿平,自己顶到了前头:“你先跟我回去,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女孩搞不清形势,自以为占了上风,手渐渐攀上沈慕南的胸口,似乎还想往里探,沈慕南扼住了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贴着女孩的耳朵说:“这是我爱人,来捉奸的,他脾气很不好。”
女孩尴尬地笑了笑,手脚立马规矩了起来,眼下只有遁逃的份儿。
“走哪儿去?”沈慕南抓住女孩的手,轻轻一拉,年轻的身体打着旋儿重又落回男人身边。
“怕什么,你就坐这儿。”男人的脸上露出些浅薄的轻浮,他推一推杯子,“倒酒。”
阿平看得惊心动魄,几次探究江北的脸色,却见这人表情淡淡,抿着唇不声不响,他插嘴道:“沈总,别喝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