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日方升(2)

　　说完咧了一下嘴。
　　“这是什么意思？”孟省也学他咧了一下嘴，“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他勒死。”
　　孟省把林之叶拖进巷子里后，这个身材单薄的得分后卫激烈地挣扎起来，刚要大喊，孟省照着他下巴就是一拳。林之叶显然被打懵了，后背撞在树上，孟省又给他肚子来了两拳，待他弯腰捂住时，对准他后背就是一个由上至下的肘击。林之叶跪俯在地痛苦地干呕，随后倔强地抬起头，看见孟省脸上的奥特曼面具时，带血的嘴角竟有一丝笑意。
　　孟省只用了五分力气，觉得差不多完成了任务，打算走人，谁知林之叶竟抓一把住他的腰带，“你这个奥特曼，凭什么打我？”
　　孟省用力挣了几下，那手像是长在他的腰带上似的。他再次扬起拳头，却没有砸下去。
　　这是孟省第一次认真去看林之叶的脸。昏黄的路灯下，那桃花眼亮得惊人，黑白分明，黑的很黑很黑，白的很白很白，有几分冷漠。形状优美的薄唇和微微上挑的眼角，同时透着几分薄情和风情，整个人显得很禁欲，但又会让人不禁去想他动情的样子。英气的长眉和挺秀的鼻梁刚好中和了眼睛和嘴唇的阴柔气息，整个人俊美得像是虚幻的。
　　怪不得是公认的校草，只看一眼，就会让所有人想起“初恋”这个词。
　　“松手，不然我还打你。”孟省粗声粗气地威胁。
　　林之叶还是不松手，死盯着他，拉着他的腰带挣扎着想站起来，想看看面具下到底是谁。孟省只想速速脱身，干脆解开腰带，林之叶手上一沉，直接把腰带整根抽走了。
　　于是，孟省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走几步路就得提一次裤子。他越想越觉得此事荒唐，干嘛要听李遇的忽悠，揍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李遇一个电话，家里的司机很快就赶到了。
　　上了李家的辉腾车，孟省突然痛心疾首地说：“糟了，那条腰带！我得要回来，那是我妈给我买的最后一条腰带。”
　　看他的表情，仿佛不是被抽走了腰带，而是被抽了筋。
　　李遇从后视镜对上司机好奇的目光，连忙小声说：“别说了，被我爸知道就废了。”
　　“这事你得负责，遇哥。”
　　李遇忙不迭点头，“行行行，包在我身上。”
　　孟省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指节，“你那‘意大利女友’要回来了吗？”
　　“我爸答应今晚还我钥匙，送完你我就出去兜风，可憋死我了。”
　　李遇心爱的“意大利女友”，也叫“大怪兽”，是他的18岁生日礼物，一台红色的杜卡迪Monster 1200S摩托车，狂野的意大利原产尤物。和那些非法改装排气管还放嗨曲的炸街党不同，李遇证照齐全，他的意大利女友声浪狂野但基本不扰民。
　　两周前，为了让刚转学的李遇收收心，“大怪兽”被李老板没收了。今天总算猛兽出闸，再加上报了林之叶横刀夺爱之仇，可谓双喜临门。李遇穿好骑行服，戴上崭新的Arai头盔，直奔人烟稀少的郊外工业区。
　　上一个戴惯的头盔，被孟省借走给他弟弟拍艺术照，结果被落在了公交车上。李遇当然心疼，但他什么也没说，还叮嘱孟省别对家里人说。
　　骑往工业区的路上，李遇想着孟省的腰带该怎么办。
　　不然就别要了？这话打死他也不会说，因为他太了解孟省，这家伙对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视若珍宝。
　　突然，另一台摩托车超过了李遇的，还在前面的转弯处别了他一下。
　　李遇减速，骂了一声，奋起直追。那是一台老旧的豪爵铃木，后面固定着一个蓝色外卖保温箱，骑手肩膀宽阔。豪爵铃木当然比不了杜卡迪，很快就被追上，李遇刚想超车，又被别了一下。
　　李遇火了，紧咬着豪爵的屁股，两台车在夜半空旷的工业区马路上较量着。不管李遇如何调整，豪爵都会灵活地挡在他前面，似乎料定李遇不敢硬碰硬。
　　最终，豪爵拐进了一个大院，李遇没有跟进去。回家之后，他越想越气，不敢相信自己的杜卡迪会被一辆送外卖的破摩托逼得寸步难行。他急切地想知道那个骑手是谁，想了半天只记得那外卖箱上写着什么海鲜烧烤。
　　周二的间操之后，全校所有人都知道林之叶挨揍了。他破裂的唇角和红肿的下巴，让全校女生如临大敌，差点就成立了护卫队。高二7班至11班在另一层楼，知道的算晚的。午休时，李遇看着班里的女生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苦大仇深地讨论着是谁下此毒手，竟然打了他的脸，恨不能立刻将此人拖到操场上凌迟。
　　“没听说吗，9班张晓晓跟林之叶告白被人家冷处理了，会不会是她恼羞成怒找人干的。”
　　李遇趴在桌上午睡，感觉有几个女生在看自己。
　　“他叫什么来着？李遇是吧……张晓晓可能受不了他比自己还漂亮吧。”
　　“可惜就是个子太矮了，也不够man。”
　　“嘘……张晓晓纯属脑子进水了才会甩他，人家在家里是少爷，听说特有钱。”
　　“上礼拜五她还说林之叶接了她的情书，真的吓死我了。”
　　“我就说嘛，林之叶怎么可能看上她，人家要找对象也是在1班2班找。”
　　说实话，听着她们的八卦，李遇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想：看来错怪林之叶了，孟省的腰带怎么办呢？在上个礼拜，他确实很喜欢晓晓，带这个傻白甜去之前的学校转一圈、和老同学吃饭倍儿有面子。但是这个礼拜，他的摩托回来了，晓晓突然就显得可有可无。他想，自己大概是因为车被没收了，才会无聊到想找个女朋友。相对而言，他更在意那个故意别他的“海鲜烧烤”。
　　孟省在图书馆转了几圈，想找个机会单独和林之叶谈谈——他看见林之叶吃完午饭就来这了。他可以接受林之叶狠揍他一顿，甚至对他使“撩阴腿”都成，只要能把宝贝腰带要回来。
　　转了几圈都没遇见林之叶，孟省准备放个水就回班，谁知在洗手间有了收获。
　　整个图书馆没有几个人，洗手间就更安静了。放水到一半，孟省听见身后最末的隔间里传来一阵轻喘，像是有人在忍痛，吓得他硬生生把剩下的尿憋了回去。
　　“你能不能，能不能轻点……”
　　“别动！”
　　“啊啊啊……疼疼疼！”
　　“转过去，别乱动了！揉一揉就好了。”
　　“别，别碰了，让我自己缓一会儿……”
　　孟省竖起耳朵听着，似乎闻到一股……红花油的味？
　　“不好好揉揉的话，你这肚子和后背会疼半个月。”
　　“……好吧。”
　　“到底谁干的，看见脸没有？”
　　“是个奥特曼……面具，应该是咱们学校的，大概率是某个女生的男朋友吧。”
　　孟省保持着尿到一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听着，里面的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告诉老师你是摔的？这可是校园暴力！”
　　现在，孟省已经能肯定，隔间里的二人之一是林之叶。
　　面对质问，林之叶停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老师肯定会告诉我爸，我不想让他管我。”
　　另一人叹了口气，“那你就这么忍气吞声了？”
　　“再说吧，嘶……你手轻点。”
　　在红花油的气味中，孟省又听二人聊了一会儿天。突然，隔间的门开了，聊天的声音先是大了起来，随后戛然而止。
　　孟省尴尬地略微侧身，先是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林之叶，随后是一个有点面熟的戴眼镜的男生。空气仿佛凝固了。意识到自己还举着小兄弟，孟省急忙装模作样地甩了几下，做出一副放水后轻松舒爽的表情，将其收进内裤，随便洗洗手离开了。林之叶钉子一样的目光跟随着他，简直如芒在背。
　　放学之后，孟省兴冲冲地对李遇讲了他在图书馆洗手间里的见闻。
　　李遇听完说：“你这也没什么信息量，只能知道他大概不会告诉老师。”
　　“……也对哦。”
　　“我来告诉你点有信息量的吧，”李遇小声说，“不是林之叶挖墙角，晓晓那是吹牛B呢，一厢情愿。”之后便讲了他从女生那里听来的八卦。
　　孟省锤了李遇一下，引得他直咳嗽，“你他娘的也太坑人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腰带都被你坑没了！”
　　李遇拍了拍他壮实的肩膀，“我说了会帮你想办法的。别冲动，不要去找林之叶，你就不怕他把你拽到校长室去？”
　　“你现在倒懂事了。”
　　“你放心，一个礼拜，最多十天，我肯定把腰带给你，那个，完璧归赵！”李遇很佩服自己能想到这么应景的成语。现在，他感到万分内疚。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可偏偏他就遇见了一个真正的难题。


第3章
　　与李遇分开后，孟省走到公交站，赫然发现林之叶就在等车的一群学生之中。孟省一米九多的身高太过显眼，林之叶似乎很快注意到了他。孟省有点心虚，低着头匆匆走过，去学校的上一站等车。
　　“刚开学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大家，十一之后全市的中学生篮球锦标赛就开始了。高一时你们太嫩，没几个能上场的，将来到了高三又太忙，所以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体育组组长兼教练老白扫视面前的男生，“当然了，你们都是尖子生，不指着篮球吃饭，不过，要是不想给高中阶段留下遗憾的话……”
　　孟省像队里其他人一样，盘着腿坐在体育馆的地板上，心想：来练球就不用上晚自习，也算是一件好事。队友们高一时就盼着参加大型比赛，此刻一个个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老白又陆续说了些打气的话，待这群男生热血上头时，大手一挥：“来来来都给我站起来，先跑圈再折返跑！”
　　孟省暗自唉声叹气。要说在操场跑圈，他大概能跑个七八圈，但他最怕“折返跑”这类没头苍蝇式的乱转，害得他有晕车的感觉。瞥见林之叶有些僵硬的动作，心想不知他今天有没有擦红花油。
　　热身之后，老白说出了万众期待的一句话：“咱们这周把名单定一下，还有队长。”
　　之前的队长升入了高三，不再训练，这个位子已经空了三周。队员们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孟省注意到林之叶脸色不太好，眉眼间带着一股怨气。
　　休息时，孟省听见几个队员聊天，才知道原来林之叶很有希望当队长。
　　“老白说了，凭实力说话，得看这两次训练谁的数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