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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
他失去表情,推开薄渐:“但我不想。”
寒假让薄渐在他家住了没三四天,薄渐差点他妈把他给睡虚了。
薄渐睡觉不老实。
不是睡着了睡姿不老实,是睡着前不老实。
薄渐喜欢抱着他睡觉,但江淮很不喜欢。一个是因为他一个人睡习惯了,不习惯别人黏着自己……另外一个原因是薄渐一抱他,他就想干些别的事。
所以那几天江淮作业都没怎么写。
元阳亏损。
薄渐从后捏了捏他手,轻笑了声:“拔x无情。”
江淮:“……滚。”
江淮和薄渐住一起还算和谐。因为尽管薄主席在审美和个人偏好上依旧还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女,但小仙女很乖,已经学会帮男朋友干活倒水了。
薄渐去厨房挑挑拣拣,江淮去督查阿财的寒假作业完成状况。
但他刚进客厅,收到一条短信。
是陌生来件人。
“你好。我是你的父亲严松,在和你妈妈交流过以后,我们都认为我和你需要见一面,所以我想问问最近几天你方便见面吗?”
江淮手指微顿,删除了这条短信。
可没多久,又发来一条:
“在抚养教育上,我承认我作为父亲亏欠你很多。这些年来,我也和你缺乏必要的亲情联系。但总归你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见一面,以父子的身份,放下过去,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我想你妈妈也希望在你的人生中能多一个亲人。”
江淮又删掉了。
可还有下一条:
“我和你妈妈最近也在商量复婚的事情,我亏欠你们母子的,以后我会加倍还清。我也希望在这件事上,能得到你的支持。”
江淮站住。
半晌,他删掉最后一条短信,回了卧室。
薄渐在厨房挑挑拣拣半天,捡出两盒江淮的牛奶又出了厨房。
等他回江淮房间,他推开门,他看见江淮坐在阳台墙角。天冷,玻璃门起了层水雾,天色黑下来,远处亮着朦朦胧胧的灯。
江淮叼着根细细的烟,烟气浮泛,烟头火光猩红。
他曲腿坐在地上,在打电话。
薄渐拉开门,皮肉几乎一下子就冻冷下来。二月已回温起来,夜里却还是冷。
江淮脱了外套,套着件单衬衣靠在墙边。
薄渐进来的时候,他刚刚好挂断电话。
薄渐没说什么,低下眼,向江淮伸出手:“地上冷。”
江淮刚给严松打的电话。没说别的,就是让他滚。
他不想让他的“滚”听上去掺杂任何气愤、怨恨,显得他像是在和谁赌气。所以他多浪费了几分钟时间,和严松阐明……再纠缠江俪要复婚,他就去把严家祖坟刨了。
最后严松气急败坏,又疑心要江淮认祖归宗,这鬼东西来日真能做出在他家老祖宗坟头放鞭炮的阴损事来,呵骂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江淮搭过手,手指冰冷。薄渐慢慢握住他。
江淮顺着薄渐的力道站了起来。刚刚薄渐在阳台门外站了一会儿,等他挂断才进来的……所以他也不确定薄渐听没听到什么他威逼恫吓的难听话。
他夹着烟,吐出口烟气,轻描淡写道:“我刚给一老给我发骚扰短信的傻逼打了个电话。”
“是你父亲吗?”薄渐问。
江淮猛然哑口。
有关严松,这是江俪的事。他不想说。
他能做的,从过去到现在,一直能做的只有把那些烦扰,伤害赶得离江俪远些,离江星星远些。他要保护她们,他能力有限,但他说话算数。
江淮没说话,喉咙发涩。
可薄渐什么也没问。他握了握江淮的手,侧头轻声说:“没事,以后有什么事有我陪你了。”
第96章 丢人
渐到三月, 学校的白玉兰树顶出褐茸茸的花骨朵儿来。
天还是冷,只是白日里慢慢升温到十几摄氏度。
开学的日子循规蹈矩, 早上上学,下午放学, 晚上回家写作业。学年下半学期没有上半学期那样声势浩大的学校节庆活动, 每天都是上上课, 江淮有时会撞见隔壁高三楼的学长学姐, 连出来升旗都随身带着本薄薄的《高中英语必背3500词》,往来行色匆匆,讨论着一轮复习,一轮考试。
开学没半个月, 高一高二有一场开学的摸底考试。
不算月考,考的也不是新知识点, 但有年级排名, 用来考察同学们寒假的用功情况。
尽管开学前一个星期,江淮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写作业写得恨不能拿一把火烧了市教育局, 大家一了百了……
但开学摸底考试成绩下来, 证明江淮作业没白写。
开学考,江淮497分。
单从分上看, 江淮甚至还比期末考试少了4分,但二中学校老师出的卷子是出了名的难……刨除年级高层建筑,譬如薄渐此类牲畜人物, 级部普遍分低。
497分,排年级八百名出头。
其中江淮的语文作文,更是有了1分的长足进步。
薄主席仔细阅读过江淮的考场作文后,好久,称赞他一撇一捺写得不错。
江淮收回卷子,给了薄主席一个在惹恼他前闭上嘴的机会。
高二的新学期校历安排登到了二中官网。这个学期要稍长些,从二月到七月,到七月初,期末考试,放暑假,期中考试在四月底,等进到五月,五月月初接着科目会考。
等暑假结束,再返校,他们就是新一学年的高三生。
或许是学校营造氛围,也可能是老林十分看重,新的高二下学期开始,班里学习氛围比上学期紧张了许多。
当然摸鱼的依旧摸鱼,睡觉的依旧睡觉,但音乐课、美术课,越来越多的同学自觉上成了自习,老林下课,也越来越多同学在讲台前围成一堆问问题。
这是一个矫情的想法,但江淮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过他身处一个集体。
他和绝大部分人,承担着一样的未来。
薄渐也是绝大部分人中的其中一个。
他学课学得早,又难得见的聪明,他在学校,别人上课别人上自习,他依旧该看课外书还是看课外书,该做一些高考都根本用不上的竞赛题还是做竞赛题,但新学期薄渐请假的频率高了一些……他的目标不在课内,在外面,在那些更优秀的竞争对手的平台上。
江淮去天台的次数比从前频繁了不少。
天台视野很好,风是冷的,可俯首看见楼下攒动的微小的人头,便好像自己高大起来,未来触手可及,心脏滚烫起来。
有时薄渐会和他一起来。
没别人的时候,薄渐很喜欢黏黏糊糊地从后面抱着江淮,下巴颏儿往江淮颈窝里蹭,蹭到江淮要打人了才消停,整个人像离了江淮就站不稳一样地抱在江淮身上。
江淮偶尔会抽一两根烟,懒得挣他,只问:“累吗?”
薄渐亲亲江淮的后颈,轻声说:“你都不累,我怎么会累。”
江淮抿住一口烟气,慢慢吐出来:“想去哪上学?”
“等你报了我再报,”薄渐蹭蹭他,“我要和你去一个地方上学。”
江淮拉开腰上的手,搡开薄渐。他偏头:“别闹。如果你没认识过我,你觉得你最后会报哪?想过吗?”
薄渐从他手中抽出烟,细细碾在微锈的栏杆漆皮上,很低地笑出声:“没大想过,因为都随便上。”
江淮:“……”
操操操操。
每回考试,无论题难题简单,薄渐这狗的分数线就像被什么祝福Buff给固定住了似的,永恒的七百三。
倒是他,随波逐流,题一难,过五百都费劲。
开学摸底考试,狗逼高二物理组组长出的破题,四道大题三道不会……第二天下成绩,江淮物理四十九。
“开玩笑的,”薄渐抬手碰了碰江淮的脸,唇角微弯,“别生气。如果没认识过你……我可能会报T大金融系吧。”
T大国内Top2,江淮查过,本市去年最低录取分数线690。
江淮:“……”
薄渐稍顿:“或者P大金融系?”
P大国内Top2另一个,江淮查过,本市去年最低录取分数线689。
江淮:“……”
“我不想努力了。”他微低头,叼起根没点火的烟,含含糊糊道:“要不等毕业,你去T大,我去T大技校。”
薄渐:“……江淮,有点志气。”
江淮眼皮微掀:“我有志气。到时候你读书没钱,我打工赚钱养你上学。”
薄渐:“……”
薄渐不知道江淮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可他忍不住笑起来,凑过亲亲江淮的脸,小声说:“我不用你养我,你要是高考考得好,我来养你。”
江淮瞥过去,似稍有动摇:“怎么养?”
薄渐:“包吃包住包睡,五险一金免交学杂费。”
江淮顿了会儿,又问:“那怎么算考得好?”
薄渐:“考上T大?”
“……”
江淮扔了烟:“滚。”
有句老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这是星期五,江淮放学,踩着滑板从学校后门出来的第一想法。
也不是怕,主要是烦。
学校后门正街边停着一辆纯黑色商务型迈巴赫,车身擦得极干净,初春日的日暮,黑色漆皮都熠熠折光,连轮胎也保养得纹路里都不见污泥。
一个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十分礼貌:“您是江先生吧?严总在车里等您。”
江淮还穿着校服,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不是去消费,被人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