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有疾(157)
宫里赐下来的御厨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道:“君侯,只凭着我一个便是有八只手也做不出来这么多人吃的菜。”
燕赵歌揉了揉额头,道:“你随着季夏去寻一家酒楼,做几桌子酒菜让送到府里来,我请大家吃席面。今儿事情多,大家都辛苦了。”
季夏应了一声。正要出门,门外却忽然有叩门的声音。
“有人在家吗?您家订的醉香楼的席面做好送来啦。”
燕赵歌一愣。
刚搬过来什么都是乱的,也没有上手的门子,季钧直接上前,朗声应道:“我们没有订席面,您家怕是送错了!”
醉香楼来送酒菜的下人登时愣住,人家给的地址就是这里,说是永兴坊燕府,怎地就不对了呢?那领头的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空空的,什么都没挂。
这一家怕是新搬来的,坏了,送错了。领头的心里咯噔一声。幸好这一家提前说一声,不然他可是亏大了,这些酒菜确实不便宜。
“实在对不住,我们送错了。请您家知道永兴坊的燕府在哪个位置吗?我们寻了一圈也没寻到燕府的牌匾,还以为是您家。”领头的高声道。
他一边问着一边心里十分不解,地址是没错的,左右两边的府邸的牌子也对的上,但怎么就不是这一家呢?
季钧也懵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燕赵歌,燕赵歌对着他点点头,季钧干脆打开中门,探出身去,道:“这里是燕府,但我们家没定席面。”
“但,但地址写的是永兴坊燕府,永兴坊就您家姓燕,左右两家的牌匾也对得上……”
醉香楼领头的人和季钧面面相觑。
正僵持着,远远走来一行人,手里提着灯笼,脚步声齐刷刷的,不似一般人。
季钧反射性地挺起身子,手摸上腰间藏着的匕首。
为首的是个年纪大约不到三十岁的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他身旁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衣着却也是平常百姓家穿不起的锦布,两人身后跟着十来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仆从,神态却半点不像是仆从的模样,反而像是在军中历练过的军士。
燕赵歌听到动静走出来时,那小少年走到近处,看着醉香楼的人说道:“已经送到了呀,我还以为要更晚一些呢。”
醉香楼的人看见她也松了口气,道:“公子,您家未挂牌匾,我们还以为送错了。”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我家,这是我们兄弟送给燕府上下的一点心意。”
醉香楼的人表情又凝固了。
燕赵歌盯着那不出声的男子,试探着道:“平山君?”
平山君司鉴宏对着她微笑,道:“燕侯,初次见面。”
燕赵歌拧紧了眉头,她总觉得司鉴宏的样貌很熟悉,不是因为前世见过他感觉熟悉,司鉴宏如今的样貌和前世他们在北地遇见时相差的很多,气质也全然不同,前世的司鉴宏神态沉郁,带这些阴冷之色,如今的他却看着格外轻松,连眼眸里都带着真切的笑意。
“我今天上街听闻燕家分家的消息,看到从蓟侯府出来的人到了这一处,一整天都在忙碌,想来是没时间备酒菜的,便自作主张定了些酒菜送来,希望没有添麻烦。”
司鉴宏说得很客气,燕赵歌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再者说如今的司鉴宏还不是前世那个逼死长公主的司鉴宏,这一点燕赵歌是分得清的,她不会去迁怒于无关的人,尽管这应当是一个人。
“那我在这里先谢过平山君,我才搬出来,许多事情都一塌糊涂,若不是平山君先见之明,一家老小今天怕是要饿肚子了。”燕赵歌对着他拱手行礼道:“多谢。”
司鉴宏受了她的礼,也对着行礼道:“举手之劳罢了。”
那少年也对着燕赵歌行了礼。
“见过燕侯。”
虽然作了男子打扮,但行为举止却是很难改变的,燕赵歌从其举动看得出这是个女儿家。
想来这就是被司鉴宏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的那个妹妹了。看着感觉气度上和顾令仪有几分相像之处,只是这女儿家却没有顾令仪那个男儿家长得好看,不过又说回来,燕赵歌自己都没有顾令仪长得好看,也是让人忍不住唏嘘,不知道老天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厢见了礼,燕赵歌道:“今日实在不方便,改日登门拜访致谢。”
司鉴宏回道:“燕侯今日事务繁忙,我们兄弟便不多做打扰了,至于登门之事,随时恭候。”
燕赵歌还没想明白这个随时恭候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司鉴宏带着妹妹和随从转身走了,没走几步就到了燕府隔壁的宅子门前,道:“燕侯,这里便是我平山君府了。”
燕赵歌恍然大悟,随时恭候原来是这个意思,两家是邻居,那自然随时恭候了,想要上门递一张帖子就是了,少了许多麻烦。
不论其他,司鉴宏这个人才学人品都是有的,尽管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最后司鉴宏为什么要篡位,但并不妨碍她觉得司鉴宏为人可信。如果这一世太平,和司鉴宏深交也未尝不可。
燕赵歌让季钧大开中门,将醉香楼的人手放进去,酒菜都摆到第一进去。酒菜司鉴宏已经付了钱了,燕赵歌又付了一些当辛苦费,醉香楼的人乐颠颠地走了。
“诸位,话不多说,今儿多谢,以后有我燕某人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了你们的。”燕赵歌举着杯道,酒菜就摆在了一进院子里头,桌子不够就干脆搬了箱子拼在一块,她一个个看过去,仔细数了数,发现竟然有二十个亲兵跟着她从蓟侯府里出来。
这是她先前想不到的。
燕赵歌生母早逝,自然没有什么曾经伺候过她母亲的老仆人再来帮衬着她,她平时也很少在府里露面,出门带着的随从永远都是季钧季铮,但饶是这样也有人愿意跟着她。这些随着她出来的亲兵都是燕岚的亲兵,按理来说该守着燕岚才是,却自愿跟着她出来了,自愿跟着她这个名声不怎么好,又靠着入赘吃饭的燕侯。
燕赵歌没什么架子,底下的仆从也不怎么怕她,在守规矩的情况下说笑几句却是很平常的,有个一脸汗水的汉子大声道:“君侯,您在府里如何俺们都看得见,您在河东做的也不是亏心事,俺们不是外头那些没良心的,只要能跟着君侯,就算吃馒头啃咸菜俺也愿意!”
“我也是!”
“俺们都愿意!”
“除了将军之外,您就是俺们燕地的主人,俺们就认燕赵两家,旁的都不认!”
“对!”
“只要您对得住百姓和俺们,杀人放火俺们都不在话下!”
“这话说得在理。”
燕赵歌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涌上来的那股酸涩之意,她忍不住笑骂道:“我燕某人是那种不长脑子的东西吗?带着你们一帮看着就是北地军中出来的去杀人放火?是你们不要命了还是我活腻歪了?痛快喝酒吃饭,吃饱了睡好了再给我干活!既然跟着我出来就别想着享福了。”
“俺们要是七老八十等着享福那就留在府里头了!”
“连个三十都没有,怎么能叫俺们享福去?!”
一种人喝得东倒西歪杯盘狼藉,燕赵歌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忍不住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
“君侯,您先去歇着罢,这里我们几个来收拾就行了。”
“这么多剩酒剩菜,靠你们收拾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去。”燕赵歌想了想,道:“去请永兴坊的队率带几个能做事的过来,不要好逸恶劳的,一个人半贯钱。”
季峥很快就叫人过来了,算上队率一共叫了八个人。人多了收拾的就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今儿辛苦,改天请诸位吃酒。”燕赵歌让季夏将钱给了,额外给了队率半贯钱。
永兴坊队率满脸笑容地道:“谢燕侯赏识。”
这可不是赏识么,大晋普通军士的兵饷一月一贯钱,另外配给半石粮食,只帮着收拾点东西就有半贯钱,傻子才不愿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