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冒着汗:“五阿哥纯孝之心,自然是愿意的。”
康熙不说话,却是已经将太监的话忽略过去了。
越是回到宫人的拥簇中,越是受到众人的殷切讨好,他越是惦念保成那一蹲身。仿佛那一刻他们就是一对平凡父子,没有什么皇位,没有什么尔虞我诈。
他甚至有一刻的心软,想这或许也不错,那青福观也能算是他心中秘密的一片净土……
然后太子的话猛地从他脑海中蹦出来:“是好事啊……到时候我们四世同观!”
才有所触动的康熙:“……”
神他妈的四世同观!谁要和鳌拜四世同观啊!可恶妖道,拐他太子,藏匿罪臣,包藏祸心!!
…………
康熙的病没什么大问题,这次随行的太医总算没掉链子,回程的仪仗只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就继续前行,两天后抵达热河行宫。
索额图踏进行宫的表情都是慷慨就义的——圣上一路都没发作,肯定是想回到行宫,将索家一网打尽了吧?
康熙挥手止住想要迎上来的接驾队伍,将索额图换到跟前来,屏退左右冷冷道:“索爱卿知情不报,实乃大罪。但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扣你三年……五年,”康熙连改两次,又改口道,“十年俸禄!”
太子丢了,没将索家上下斩首流放就不错了,扣十年俸禄算什么。
康熙不是那种只会无能发怒的皇帝,感情之前先是理智。一来索家家大业大,朝中人脉盘根错节,除掉索家不但对朝政无利,而且还得给出一个合理理由,那岂不是暴露了太子的事。
反倒是换个角度来看,索家已经没有了可以支持的皇子,如今立场只能中立,他用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康熙思忖了一下:“这罚,朕也不能罚在明面上。你照常领俸禄,隔天见朕再给朕。”
虽然很麻烦,但钱一定要罚到。
索额图:“……”
算了算了,脑袋保住了,乌纱帽也保住了,一点点俸禄算什么……呜呜呜!!本想往后就将每月的俸禄捐去青福观,给爹改善居住环境的!没了!
索额图忍痛谢恩,这时候由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带领的接驾仪仗才被允许靠近。索额图顺势混进群臣之中,刚松了口气,就被明珠满眼酸意地挡了一下:“圣上临时出宫,身边只带了索大人随侍,索大人圣眷正浓啊。”
索额图被明珠照着心口扎了一针,本满腹悲愤想反扑,转念一想:哂,这老狐狸的儿子就在观中,未来还不是由太子继承?
索额图内心的痛顿时化作快意,整个人也精神起来,看着明珠不屑:“呵。”
未来有的是你求我的时候。
想了想自己被罚掉俸禄,索额图心里小算盘一拨,凑近明珠耳语:“纳兰大人,平日给儿子的花销不多吧?老夫和圣上一同去青福观,却见那观狭小无比。老夫怎忍心父亲受此苦?当即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仗着明珠不在场,索额图信口扯谎,吹完牛还挤兑明珠:“可见老夫的孝心至真至纯,至于纳兰大人的慈父之心么……呵呵,单看容若子侄入观这么久,青福观还是那点大小,也能看出一二来啊。”
明珠:“????”
他娘的,这个索额图,在这儿阴阳怪气些什么!青福观有没有钱,他纳兰明珠还不知道吗?单是在京都一起合作的青福酒楼,那赚头都够盘下好十来个京都的铺子了,大师明明就是不想扩建而已!
心里想着索额图对自己与大师合作赚了多少钱一无所知,明珠的怒气顿时化作快意,整个人也精神起来,看着索额图不屑:“呵。”
索额图:“??”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呵。”
明珠:“??”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呵。”
旁观的官员:“……”
两人身边逐渐空出一片圈子,距离远的官吏小声咬耳朵:
“这索大人和纳兰大人又说了什么?”
“不知道,反正他们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瞧着他们的表情,好像都觉得自己捏着一张底牌。没听说这两位最近有什么争端啊?也不知道这次是谁获胜。”
青福观。
青阳坐在自己的寮房里,一边听好不容易送走了沈万三,终于拿回青福酒楼在京掌控权的陈圆圆汇报账务,一边享受魔祖用来交易甜点的按摩,胤礽正勤快地在寮房里帮师父叠被子、扫地。
青阳:“——阿嚏!!”
第55章
康熙回宫, 首先是问询政务。
“……你说什么?”康熙瞪着面前的户部尚书,怀疑这家伙驴他,“河北这些个老滑头, 这几日主动将拖欠的田税都交齐了?”
各类财政事务中,税收是最让康熙头疼的。如何减轻农民负担, 减少暴乱、起义发生的可能;从真正掌握田地的地主手中榨出钱来, 充盈空虚的国库, 一直是康熙试图解决的问题。
河北大部分的地主, 要么是满族贵胄, 要么是地方官员,沆瀣一气,总能想出各种诡计偷税欠税,可又抓不到切实的证据。这些老滑头,康熙早就盯上了, 这次在热河行宫停留许久, 便是想抓他们的其他把柄,本打算即便伤筋动骨,也要将河北上下大换血一次, 没想到他俩儿子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税要齐了?
……怎么要齐的?
康熙不禁将目光投向殿下老实站着的两个儿子:“胤禛, 你说说?”
胤禛觉得很平淡,没什么好说的, 但康熙既然点名问了:“回皇阿玛的话, 其实没什么。最开始,儿臣提点、劝说, 见没有效果, 便每日邀请这些人入宫, 耐心教诲,不知不觉,这税就收齐了。”
所以说,劝人善良这种事,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回报。如果没有,那一定是付出得还不够多。
“……?!”户部尚书露出“你在瞎说什么”的表情,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是这么回事吗?你管那个叫耐心教诲?
“……”一旁站着的胤禩也不禁抽了下嘴角。
他负责辅佐胤禛监国,这些天可是亲眼见证的:四哥每天都会“邀请”这些倒霉蛋,卯时入行宫,听他讲学劝善的经典古文。讲到午时,四哥去歇息了,诸位大人们却立马便要开始就当日讲学的内容写文章。午饭就是干馒头,边写边啃,一直写到亥时方能出宫。
每天五点就得准时到行宫,那就意味着四点、甚至三点,人就得起床准备出发了。等到被放出宫,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到家都快十二点、凌晨了,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头一天的时候,胤禩还想过,这是个好机会,四哥这么拉人仇恨,他上前安抚一下诸位大人,岂不是又拉拢了一波人脉?结果四哥午休啊,他就是搬把躺椅,睡在旁边,醒来了就让人把公务搬过来,完全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胤禩想拉拢人,也不敢当着四哥的面拉啊,万一四哥认为他心术不正,也让他跟着些大人们一块听讲、写感悟呢??
“教诲?”康熙满脸狐疑,老四这锯了嘴的葫芦,怎么这么能省略,这是教诲能解决的事吗,“苏爱卿,还是你来说。”
“是……”户部尚书心有余悸地将四阿哥这些日子的所做所为,都和康熙描述了一遍。
当时那场景,苏赫也曾远远地看过的。那些被召进宫的人,就坐在露天的桌前,但凡有打瞌睡,或注意力不集中的,立马就有小太监上前,厉声质问,是不是对四阿哥心存不满?四阿哥好心讲学,竟然当面睡觉、走神。
四阿哥就不一样了,虽然讲学要早起,但他人就住在行宫,睡得肯定比这些老赖皮们久,中午又能午休,下午和八阿哥分摊完公务,晚上早早地睡下,每一天施加精神折磨的时候都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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