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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悯和凌青蘅商议完了事情已经夜深,宫门早已下钥,所以今晚他也进不了宫,便歇在了自己府里,第二日一早,他赶在早朝前,进宫见沈映。
沈映已经起床,小太监正在帮他更衣,顾悯进来后,接过了小太监的活,亲手帮沈映穿衣。
沈映双臂展开由着顾悯帮他穿衣,似昨夜没有睡好,眉眼间还有残留的慵懒,半睁着凤眸,懒洋洋地问:“昨儿个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回宫?”
顾悯忽然觉得自己昨晚没进宫是对的,若是沈映知道了昨天宫外发生了什么,恐怕昨晚他便不是没睡好,而是一。夜难眠。
顾悯帮沈映穿好龙袍,走到沈映身前,帮他把衣服上的褶皱拍平整,淡淡地道:“臣被些杂事绊住了脚,所以没来得及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宫。”
沈映饶有兴趣地问:“何事?”
顾悯拿起挂在屏风上的金玉琥珀透犀带,双手伸到沈映腰间替他将玉带围上,语气仿佛闲话家常一般随意,“皇上,昨儿个京中发生了两起命案,死了六个人。”
沈映按住顾悯的肩膀,微诧道:“你说什么?京城里又死人了?这次死的又是谁?”
顾悯笑了笑,“皇上莫急,臣给皇上慢慢道来……”
沈映听顾悯说完前因后果,大腊月里头,出了一身冷汗,他紧紧地抓着顾悯的手臂,呼吸有些急促,“你说的这些是有真凭实据,还是只是你的猜测?”
他有些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给顾悯下这么大一个圈套,一个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的圈套?!
世上怎么会有人心思如此阴毒?可光是听顾悯说,他都已经够胆战心惊了。
顾悯反握住沈映的手,“想知道是猜测,还是事实,皇上等会儿一上朝便知。”
事情过去一晚上,恐怕今天早上那些要弹劾他的言官早就写好了奏本,就等着今天上朝的时候参他,他甚至现在就能想象得等下朝上会出现的画面,言官们免不了群情激奋,慷慨陈词要求皇帝处置查办他,若皇帝不答应,他们便连皇帝一起批判,有时文官们的唇枪舌剑,一点儿都不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杀伤力小。
他不担心沈映能不能扛得住言官们施加的压力保住他,只担心沈映会不会因为一意孤行要保住他,和朝臣们关系闹得太僵,影响了君主贤明的声名。
沈映垂眸思忖了一会儿,“等会儿要是有人上奏弹劾你,朕得想个理由把事情压下来,这事若是追查下去,对你是大为不利。”
假如不能替徐舒两家翻案,那顾悯和凌青蘅的身份就会一直是谋逆罪人之后,要是顾悯是徐家后人的身份在此时暴露,便一定会有人说他待在皇帝身边是居心叵测,意图祸乱朝纲。
顾悯伸手替沈映抚平眉间的褶皱,温声道:“若是等下上朝弹劾臣的声音太多,皇上也不必为了臣和文武百官对立,弄得君臣关系紧张。”
“怎么不必?你是因为替朕做事才成为众矢之的,若朕不保你,还有谁保你?”沈映轻叹了声,神情有些沮丧,“幸好宫外还有凌青蘅可以帮你,朕被困在这皇城里,就算知道那些人要害你,朕都帮不上你什么忙……”
顾悯深深地看着沈映,“皇上相信臣,便已经是对臣最大的鼓舞。”
“光朕相信你还不够,”沈映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朝外面喊了声,“来人!”
朔玉忙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等沈映示下,沈映交代他们立即去找那几个他信得过的大臣,告诉那些大臣,等下上朝的时候,若是有言官弹劾顾悯,务必要站出来替顾悯据理力争。
虽然他是皇帝,但他也只有一张嘴,哪里说得过十几个能言善辩的言官,当然得找些帮手。
顾悯帮沈映最后戴上翼善冠,他这双手是舞刀弄剑的手,做这等伺候人的事却也能做的得心应手,而且仿佛乐此不疲,等冠服都穿戴完整,他后退端详了会儿沈映然后又上前帮他理理衣服,扶一扶翼善冠,反复这样好几次,直到沈映浑身上下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才肯罢手,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耐心。
最后沈映都被他弄得不耐烦了,开玩笑地道:“平时也没见你多挑剔,这么今天让你穿个衣服这么磨叽,什么时候得的强迫症?”
顾悯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映,眼底涌现出贪恋,好像要把沈映的模样烙印在眼底,“臣是怕今日过后,再也不会有像今天这样的机会伺候皇上了。”
“说什么丧气话!”沈映收敛了玩笑之色,拉过顾悯的手紧紧握住,坚定地道,“你相信朕,朕一定可以护你无恙,就算与百官对立,朕也一定站在你这边!”
第74章
沈映之所以一直留着郭九尘没清算他,一是还要留着他来给徐舒两家翻案,二是怕以郭九尘为首的宦官集团一倒,文官集团便会在朝廷中占据绝对的优势,肆无忌惮地争权夺利。
因为大应朝的祖制,外戚势力被打压得厉害,文官集团势力日益渐长,面对铁板一块的文官集团,皇帝就是个孤家寡人,所以从高宗朝以后,皇帝不得不重用宦官来巩固皇权,毕竟太监没有后嗣,是皇帝的家奴,他们唯一能倚仗的就是皇帝,用起来也放心。
沈映掌权之后,虽然有顾悯在前朝帮他弹压群臣,可锦衣卫到底是军政机构,在朝政上话语权不足,稍有逾越之举,就要被文官攻讦,除非沈映能把士大夫们的嘴都堵上,否则单凭一个锦衣卫尚不足以与文官集团抗衡。
沈映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近来也在积极地在内侍中挑选机灵聪颖的小太监进内书堂读书学习,以后再委派差事,但他没想到,他才掌权不久,便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向顾悯发难了。
沈映走进金銮殿,百官们已经分列站好,等他坐上龙椅,百官们便齐齐向他跪拜行礼,接着开始奏事议政。
一开始大臣们上奏的事情还很正常,等到谈得差不多了,太监念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忽然有个御史从言官的队列里出来走到台阶下面,双手捧着一本奏本道:“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臣要参临阳侯、锦衣卫指挥使顾悯滥用职权、残害忠良!”
沈映冷冷看着参顾悯的御史,暗自冷笑,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顾悯站在武官的队列前面,听到有人弹劾自己置若罔闻,面对其他官员朝他看过来的探究目光,依旧神色自若,连头也没转一下。
沈映让人把弹劾顾悯的奏本拿上来,粗略地浏览一下,上面写的,果然是顾悯早上跟他说的那些事,事情昨晚才发生,今天早上就写好了奏本,某些人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沈映合上奏本,把奏本拍在桌上,问那御史:“你说临阳侯残害忠良,可有证据?”
御史道:“启禀皇上,刑部昨晚在前兵部侍郎秦庸之子秦子明家中发现,秦子明全家自尽之前留下血书一封,血书上写秦子明亲眼看到是临阳侯杀了其父秦庸!”
沈映冷哼道:“那秦子明设计刺杀刘侍郎嫁祸给临阳侯不成,畏罪自杀,一个杀人凶手的话又怎可信?单凭一封血书,算什么证据?焉知不是秦子明阴谋败露仍不死心,蓄意诬陷临阳侯?”
御史道:“皇上,可一个人要诬陷另一个人,总要有原因吧?何况秦庸之死的确蹊跷,凶手至今尚未找到,秦子明此前与临阳侯无冤无仇,却设计刺杀朝廷三品大员来诬陷临阳侯,后又以一家五条人命来指认临阳侯杀害其父秦庸,此案案情曲折离奇,实在骇人听闻,若不查清真相,难以服众!还请皇上下旨彻查!”
一个御史出列附和:“臣附议!”
第二个御史出列附和:“臣也附议!临阳侯私德不修,嚣张跋扈,身居高位不思克己奉公,却一意媚上、窃权罔利,仗着权势在京中横行霸道,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实在有负皇恩!臣奏请皇上下旨将临阳侯革职查办,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有一个御史站出来,“臣附议!请皇上还无辜枉死的刘侍郎一个公道!”
面对群情激奋的御史,沈映不动声色地递下去一个眼色,户部尚书立即站出来替顾悯辩解:“皇上!臣与临阳侯虽无深交,但也听说过临阳侯在平定杜党叛乱时的忠勇事迹,临阳侯对皇上忠心耿耿,百官们有目共睹,臣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等残害忠良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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