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大师双手合十还了礼,才从沈映手里接过茶,“阿弥陀佛,皇上不必多礼,倘若贫僧所为能帮长公主促成一段良缘,让这世间少一对痴男怨女,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沈映笑了笑,道:“大师真是慈悲心肠。不过朕还有一桩心事一直想不通,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玄慈大师道:“皇上请讲。”
“大师是世外高人,向来不理俗务,与皇家更无关联,本没有理由违反佛门戒律来帮朕说这个谎。”沈映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茶杯,“所以朕想知道,青蘅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请得动您这样的得道高僧出手相帮?”
玄慈大师微微一笑,“原来皇上是因此困惑,其实事情并没有皇上所想的复杂,概因凌施主的师父曾经对贫僧有过救命之恩,凌施主拿着他师父的信物找上贫僧,所以贫僧才会答应帮这个忙。”
“原来如此。”沈映淡笑着点了点头,心知肚明在玄慈大师这里应该问不出什么,便也没再多问。
沈映一直好奇凌青蘅的真实身份,但上次问起,凌青蘅借口说阉党未除,大仇未报,无颜以真面目示人搪塞了过去。
凌青蘅不肯据实相告,沈映也不好逼问,但他可以肯定,凌青蘅手下有那么多人听他的号令,还能请得动玄慈大师这样的人物出山,他背后的真实身份定然简单不了。
虽然凌青蘅现在表面上是效忠于他,但是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世,这点总归让沈映免不了心生介怀,他向来主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自然不喜欢手底下的人对他这个主上有所隐瞒。
顾悯的阳奉阴违,已经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他可不想再多出一个凌青蘅。
玄慈大师忽然出声道:“皇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心绪不宁,可是因为方才在外面求见的那位顾施主?”
沈映回过神,浅笑着看着玄慈大师问:“大师何以见得?”
玄慈大师:“自从皇上踏入贫僧这里,贫僧看皇上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皇上来贫僧这里,是为了躲避那位顾施主,可以皇上的身份,若是不想见谁,大可不必如此,是以贫僧猜测,皇上应该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
沈映点头承认,“大师真是慧眼如炬,不错,朕偶尔也有演戏演累了不想再演的时候,才会借大师这里求个清静。”
玄慈大师摇摇头,“心若不自在,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自在,恕贫僧斗胆说一句,皇上以为不与那位顾施主见面便能求得心安,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沈映诚恳求教地问:“那不知大师可有什么令朕心安的办法?”
玄慈大师看了看沈映,道:“贫僧以为,要想心安,不过一个’诚‘字。”
“大师的意思,是让朕以诚待人?”沈映无奈地笑着摇头,“朕倒也想这样,可人不以诚待我,若朕以诚相待,岂不是白费真心?”
玄慈大师反问:“皇上如何肯定一定会白费真心?”
沈映肯定地道:“因为朕亲耳听到他背叛了朕。”
玄慈大师又摇摇头,“有时即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并非一定是真,看人得用心去看,相信皇上心中曾几何时应该也有过疑虑,否则,就不该像现在这般烦恼才是。”
用心去看?
可顾悯将殿试考题泄露给郭九尘是真,他舍身救郭九尘也是真,这些都是他亲耳听到的,亲眼看见的,难道用心去看,结果就会变得不同了吗?
—
三日后,玄慈大师终于将与昌平长公主和敬宗转世相配之人的生辰八字大致推算出来,将结果告知于太后。
太后一得到结果,便立即传郭九尘来常青园商量。
“玄慈大师说,须得壬申年,辛丑日所生,命中带木者与昌平长公主相配,先皇才能顺利投胎,你赶紧帮哀家去找壬申年、辛丑日出生的男子!”
郭九尘并不信鬼神之说,太后相信玄慈大师的话,但他却深表怀疑,忍不住道:“太后,您真的信世上有投胎转世这种事吗?”
刘太后打量着郭九尘,“你什么意思?你怀疑玄慈大师是在骗哀家?”
玄慈大师还是郭九尘给刘太后引荐的,所以郭九尘也不好直接说玄慈大师在招摇撞骗,不然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只能委婉地劝阻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投胎转世这种事情听起来过于不可思议,担心咱们忙碌了一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只会更让太后神伤。太后,敬宗皇帝已经仙逝,您心里的执念,也该放下才是,这样才能让敬宗皇帝在天之灵心安。”
刘太后不满地冷哼道:“哀家做什么事,何须轮到你来置喙?你若没有证据证明玄慈大师是在骗哀家,那就不要劝哀家,只需要照哀家的意思做就是了。只要能让哀家与先皇再见一面,别说是一个昌平长公主,就算是赔上这天下,哀家也在所不惜!”
刘太后对郭九尘的劝解并不领情,自从她听玄慈大师说她儿子可以投胎转世,他们母子俩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后,心中便充满了期待,所以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她都要去尽力一试,来弥补此生的遗憾。
郭九尘劝不动刘太后也甚是无奈,不过给昌平长公主选驸马这种事影响不到什么大局,便按照刘太后的吩咐,满京城地开始找生辰八字符合要求的适婚男子。
虽然刘太后对昌平长公主谈不上多喜欢,但为着昌平长公主以后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先装装样子,培养培养感情。
这天刘太后听说昌平长公主的生母陈太妃身体不适,便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拿了些补品送去绮春苑赐给她们母女。
那宫女拿着礼物来到绮春苑,经过陈太妃的卧室外面时,正好听见陈太妃和昌平长公主母女在屋里说体己话。
陈太妃还是老样子,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和女儿说:“近来太后对我们母女恩赏颇多,人要知恩图报,既然太后喜欢你,你以后也要多去常青园给太后请安,多在太后跟前尽孝。”
昌平长公主顺从地道:“母妃放心,女儿明白。”
陈太妃叹了口气,“为娘体弱多病,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等到什么时候能亲眼看着你嫁得一个好人家,本宫的眼睛也就可以放心闭上了。”
昌平长公主哽咽道:“母妃千万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不是一直想出宫吗?等到女儿嫁出去了,女儿就去求皇兄允许我接您出宫养病。”
陈太妃忽然加重了语气:“昌平,这种话你今后切勿再提!免得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惹太后嫌恶,知道吗?本宫知道之前皇上帮过你,但是你得明白,太后才是后宫之主,只有让太后喜欢你,她才会护着你,才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懂不懂?昌平,你我母女能在后宫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已是不易,你答应我,切勿卷入太后与皇上的争斗中去,知不知道!”
昌平长公主怕陈太妃动气,连连答应:“女儿知道了,母妃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在屋外偷听的宫女,送完东西给昌平长公主母女,回到常青园跟太后讲了一遍她听到的陈太妃和昌平长公主的对话。
刘太后听完之后,心情大为愉悦,“陈太妃倒是很懂事,但愿昌平也真的能明白,在这个后宫里,谁才是她该依靠的人,才不枉哀家疼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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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恰逢昌平长公主十七岁生辰,一个庶出不得宠的公主的生辰,放在以前根本没人放在心上,但现在不一样了,昌平长公主得了刘太后的青睐,今年生辰,刘太后不但赏了许多首饰绸缎给昌平长公主,还特意请了京城里有名的戏班来行宫给昌平长公主唱戏庆生。
当天晚上,在清露台搭了戏台,太后、皇帝以及其他后宫众人,都来到清露台听戏。
沈映对古代戏曲毫无兴趣,台上咿咿呀呀的戏腔,在他听起来就像是催眠曲,每次听戏没有一次不睡着的,但哪怕再不喜欢,有些时候他作为皇帝也必须到场,就比这次如昌平长公主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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