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努力缩小存在感却突然被点名的望月:……
她原本就紧张,在看到地神与赤真子两位有修行的人都对漓池如此恭敬后,她就更紧张了。
“云家的药神娘娘?”漓池微笑问道,“丁芹同我说起过你,她在水固镇中时,承蒙你的照料。”
“不、不敢当。”望月脸色一下就涨红了,诺诺道,“我也没做什么。”
她只是在丁芹初来水固镇中,对这里尚不熟悉时,嘱托云苓多带带她而已,两个小姑娘关系好,便是没有她叮嘱,云苓也会照看丁芹的。但在听得漓池如此说后,她确实也没那么紧张了。
望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名望月,您唤我名字就好。我来此,是对您有事相求。”
她将自己的困境说了,眼巴巴地看着漓池,又不会说话了。
漓池并没有立即应下,反问道:“你是从何得知,我可以助你突破此关的?”
“是无忧天女的指点。”望月道。
无忧天女?漓池暗自皱眉。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存在的?
地神开口道:“无忧天女,我听过她的名号,这是一位并无固定庙宇,尤擅命数的正神,常常替人指点困惑。”
望月猛点头,解释道:“她指点我,我突破的契机与云苓有关。前一段时间,我在云苓身边见到了您的神使,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您的气息,方才寻来。”
漓池闻言,这才明白。无忧天女应当只是看出了望月命数中的节点,如当初淮水神君看出余简三年后才有回到家乡的机会一般。
既然不是被人算出自己的存在,那便不必太过担忧。因果凝聚命气,自己现在身上因果简单,除了与李氏后人相牵的那一根,剩下的全是从穿越而来之后才生出的,本也不该轻易被人算出才是。
只是,虽说望月修成妖神的契机在他,漓池本身却对此毫无头绪。既然她的修为功德都已经足够,那就应该是别的原因……
漓池看向望月身上的因果线,目中神光透彻。
他看到望月身上的即将凝聚的神位,神位本来已经可以凝聚,但一根因果线却绞缠其中,带着另一种神位的气息,令之不得成形。
这根因果线绵长坚韧、交缠如双生,遥遥牵向远方。
漓池双目神通运转,看入因果线中。
“……望月……”
一道与望月极为相似的女声骤然响起。
第43章
在神明透彻的目光下,望月骤然紧张了起来。
那目光仿佛一张高悬的明镜,洞察内外,令她的所思所想、一切行为,皆无处遁藏。于是里里外外都被剖显了个干净,不由生出自惭自愧,只想躲藏。
在望月坐立不安之前,神明就收回了目光,问道:“你还有个姐姐?”
望月一怔:“是……”
……
望月的确有个姐姐,她们一母同胞、相伴相依,亲密而互知,但无论外表还是性格,却都相差甚远。
望月一身玉雪皮毛,如盈盈满月光,姐姐却是一身墨黑,故名朔月。
望月擅长药理,性子温和羞怯,朔月精通梦术,脾性活泼好奇。
在前几日食梦貘为恶的时候,望月曾说过,她曾暂代过以梦境为神职的祭祀之位,这位置正是朔月的。
在最初的时候,药神与梦神、望月与朔月是一对共享神祠的双神,神龛之中,也总是并立两座神女像。
可是自六百年前,梦境神职的祭祀之位,就一直由望月暂代,直至今日。
只是望月对梦境术法的掌握终究比不得朔月,后来她又随云家一起迁到了水固镇,故而因梦境问题向她祈助的信众,渐渐也就少了。
“六百年前……”望月垂下了眼睛,声音里浸着哀意。
六百年前,望月的修为还远不及今日,她那时还只是个未能化形的小妖,朔月的修为虽比她强些,却也有限。
她们那时托庇于一位欲证山神之位的大妖,原本修行自在无忧。可世事无常,灾祸不会因为发生的几率小便不再降下,劫难也不会因为人心希冀而轻易度过。
望月常常梦见那一日,她在山林之中,与朔月嬉闹玩耍。
阳光是暖的,草地是软的,风也轻轻,送来草籽染着青意的气息。
那情景是如此的轻松惬意,可梦中的望月总是充满了惶恐不安。
风里像藏着血气,地上像布着陷阱。她想要带着朔月立刻离开,想要逃离此地,越远越好。
可她总是逃不成的。
因为这里不是现实,这里只是梦境,复现着过去的那一天。
那一日,她一无所知地同朔月在草地上玩耍,可一只隐匿了气息的蛇妖骤然扑出!
那是只吞噬精血修行的浊妖,修为远高于她们,不知以什么手段瞒过了庇护此地的大妖前来猎食。
望月在梦中,总是在做不同的尝试。有时候她们成功的逃了,有时候她们反过来坑死了那只蛇妖,有时候她们坚持到了庇护此地的大妖发现,于是一同得救……
可是每一次,望月都在哭。
“哭什么呢?”朔月总是这样安抚她,“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不、不是的。
望月总是哭得声嘶力竭。
这里,只是她的梦而已。
在现实中,朔月把她从蛇口推了开来:“快跑!去找山神爷爷来!”
望月拼命地跑啊跑,找到庇护着她们的大妖求救,可是等赶回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地狼藉,与斑驳的血迹。
蛇妖的踪迹没有了,朔月的形迹……也没有了。
望月几乎要崩溃了,她哀求着大妖帮她寻找了好久,可是寻遍了周围,都不见蛇妖与朔月的踪迹。
这些吞噬精血的浊妖,都是些性情凶残狡诈的家伙,在有修神道者庇护的地方,一般都是不会停留的。他们在猎食之后,往往也就直接逃了,与那些有能力庇护一方的大修行者对上,并不值当。
所以,朔月恐怕已经……
所有人都是这样告诉望月的。
望月把自己关在神祠里,她反复地做着梦,反复地梦见那一日。
“别哭啊。”朔月总是在梦里安慰她,“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朔月……朔月……
望月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再跑快一些呢?朔月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如果她当时没有逃,而是和朔月一起呢?她们是不是就能有机会一起逃出去?是不是就能坚持得更久一些,有机会等到庇护这里的大妖发现?
“别傻了,那最多两个一起死掉。”朔月在她梦中说道。
“朔月……”望月颤了颤,这不是她梦中的朔月,这是……
“这是我的留影术,也不知道这道留影术什么时候会被触发,不过……大概是在你很想很想我,但我又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吧。”朔月笑眯眯地说道,“但是这个影子只会保留三天,你也不要太想我了嘛!”
“我们说好了,要开开心心的呀。”
……
“……我舍不得让她的神位就这样消散,只要还有人念着她的名字,就好像她还在一样。后来,我就一直代替她回应那些祈祷,可是我在这方面差她太远,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向她的名字祈祷了。”望月怔怔道,眼圈已变得通红。
这话听着实在叫人叹息。可是六百年已经过去,活下来的人总是要走出来的。
望月并没有被过去困住,她只是舍不得那一点念想,这并不会成为她无法突破的心结。既然如此,她又是为了什么,被困于这一步,数百年不得成就妖神呢?
“你身上有两尊未凝聚的神位。”漓池说道,“有另一尊神位干扰,你自己的神位是无法凝聚的。”
望月的嘴唇抖了抖。是朔月的神位影响了她的修行吗?可是,难道要她放弃,将朔月的最后一点痕迹都剔除出去吗?
“可是……”地神突然插言,向漓池不解问道,“梦神神位之主已经逝世,这一尊无主的神位,怎么会干扰到她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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