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咱们是魏国好舍友嘛!”关风勾住他的肩膀道。
正嬉笑着,他倏然眉头一扬,转头望向城东方向:“诶?我好像听到锣鼓声了,是不是巡行队伍过来了?”
“我也听到了。”周施道。
关风有些按捺不住,急忙跑到了街上探查情况。
果不其然,这鼓声正是从行游队伍中传来的,踮起脚往前眺望,只见远方灯火照耀下,万头攒动。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看到蒙着熊皮的方相氏在锣鼓、爆竹声中昂首迈步,周边为头戴狰狞面具、身披长羽的十二神兽,他们或是甩袖、或是手执兵器跳跃、走阵、跨步、打斗,为百姓驱鬼逐疫、消灾赐福。
再往后,隐隐还能看到打扮成各种妖鬼神仙的玩家们以及祈求神灵降福的百姓们,人流拥挤,好不热闹!
关风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不禁开怀大笑:“来了来了!快走到郡学门口了,咱这终于要热闹起来了!哈哈!”
·
当锣鼓声传到官署内部时,庆功宴业已到了结束的时候。
在秦商的提议下,姜舒带着一众醉醺醺的官员来到了府外观礼。
彼时傩神队伍刚上台,扮神者于乐声中念着傩词,跳着傩舞,台下拥挤着观仪的人群,一眼望去,到处是开着截图功能的玩家面板。
姜舒只往人群扫了一眼,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傩舞上。
他是头一回近距离地参观傩仪,不禁被眼前威严的场面震慑到。
在鼓声与灯火光芒的烘托下,傩神的面具显得尤为凶恶恐怖,他们以夸张的动作跳着驱逐、吞食疫鬼的舞蹈,口中发出“傩、傩”的吼声,在整个场地上营造起一种好似远古巫术般雄浑、神秘的浩荡声势,令人心中震撼。
傩舞过后紧接着便是更为庄严的祭祀环节,神棚的案台上摆上了丰厚的祭品,傩神也将自己的面具、魁头置于其上,供百姓祭拜。
锣鼓声暂停,一时间全场被一股神圣的氛围笼罩,百姓们作揖跪拜,念念有词向神祈福。
有的祈祷来年丰收、风调雨顺,有的祈祷人丁兴旺、健康长寿,就连玩家们也被这股氛围影响,纷纷合掌许愿大吉大利、逢考必过等等。
肃穆的气氛持续足有一刻钟,随后锣鼓声响,巡行队伍再次启程,扮演者重新带上面具,沿途驱鬼除疫朝着城西而去。
随着人群散去,拦在衙署门外保护官员不被冲撞的侍卫队也得令退后。
庆功宴既已散场,姜舒便让官吏们各自离去,想逛灯会的去逛灯会,想回去休息的也可回去休息。
见外边如此热闹,官吏们早按捺不住结伴出游的心,闻言便纷纷向使君告辞。
不一会儿,衙署门口彻底空寂下来,仅留下姜舒与谢愔两人。
返回府内后,姜舒边走边提议道:“难得逢此佳节,你我不若去换身衣服,一同出去逛逛?”
谢愔微微颦了下眉,正欲开口又被打断。
“你不会这也要拒绝我吧?”姜舒堵住他的话口,转头看着他认真询问,“谢兄,你当真没在生我的气吗?”
谢愔并不作答,口吻平静道:“灯会人多嘈杂,于你我而言,出行不便。”
听他避开话题,姜舒抿了下唇,说道:“没事,我准备了这个。”
他说着,从官袍的袖子中拿出两只轻薄的鬼面,递了他一只到他面前:“戴上面具,便无人知晓你是谁了。”
谢愔瞧着眼前血红狰狞的鬼面,一时无言。
对方既准备得如此周全,他也别无他法,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一刻钟后,换上一身燕服、头戴鬼面的二人带着几个部曲偷偷从官府大门钻出,悄然混进了逛灯会的人群中。
自以为戴了面具便无人认识自己,姜舒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买折扇的摊位前,挑了把扇子,正想开口让摊主在扇面上写个“你愁啥”,对方忽然睁大眼指着他的头顶道:“卧槽,殊哥!”
旋即又指向旁侧:“卧槽,谢美人!”
姜舒:“……”
他怎么忘了,玩家可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识穿间谍的存在啊!
这面具根本就是遮了个寂寞。
姜舒略有些尴尬地转头看了谢愔一眼,默默放下了手中扇子。
谢愔:“还逛吗?”
姜舒理所当然地点头:“来都来了,再往前走走呗。”
虽然面具对玩家无用,不过好歹他们还带了部曲,有部曲保护着,起码安全是有保障的,只是逛街不太方便,原住民的摊位还好,玩家的摊位根本不敢一家家凑近仔细瞧。
——姜舒实在不想听到此起彼伏的“卧槽殊哥”的感叹。
正漫然闲逛着,姜舒目光掠过两侧,忽然锁定到右前方某家摊位的一件东西上。
他连忙伸手拽住了谢愔的袖子,口吻轻快道:“谢兄,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谢愔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迈了一步,倏然又止住动作,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略僵硬地收回了脚步,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候。
没过多久,姜舒便背着手神神秘秘地回来了。
因穿梭在周围的行人杂沓,又有魁梧的部曲遮挡,谢愔并不知他去做了什么。
他心中好奇,却克制不问,佯装不在意道:“走吧。”
“等等!”
姜舒没想到他这么没有耐心,忙侧身挡住他的脚步,拿出自己方才所买的白芍花簪递到他身前,轻咳了一声道:“听闻京中男子常簪花出游……这朵赠你,莫生我气了,可好?”
谢愔茫然愣怔,看了眼面前纯洁柔美的白芍花,又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
约莫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真挚,青年摘下面具,朝他牵起嘴角微笑,双眸中闪耀着灿然灯火。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谢愔默然片晌,抬手接过花簪。
触及指尖的簪身寒凉似雪,他却觉得仿佛被这冰凉之意灼透了心脏。
姜舒看他收下赠礼,脸上顿时露出了更为灿烂的笑意,问道:“谢兄这是答应不生我气了?”
谢愔闻言抬眼,注意到他仿佛摆平了一件大麻烦般的轻松模样,忽然很想问一句,可知赠人芍药为何意?
不过这似乎没有提问的必要。
光从青年笑着的清澈双眼里,便知他全无其他心思。
更甚,或许连此为何花都未认出,只是见其至纯至美、流光溢彩,便买了过来送他。
谢愔深知,正因姜殊在这些方面不怎讲究,才总让他生出误会与遐想。
可尽管如此……明知如此……
他还是忍不住接下了花簪,止不住心动。
“谢兄?”许久未等到回答,姜舒再次向他确认,“不生气了吧?”
“本就未曾有过。”谢愔答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
“当真?”
“嗯。”
“那你这几日对我尤为疏远冷淡,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便带刺,只是因为心情不佳?”
谢愔倒不知自己在他眼中是这副样子,停顿片时,方点了下头。
“为何心情不佳?”
“没有为何。”
“好吧。”姜舒认下了他的回答。
成年人嘛,每天忙碌于没完没了的工作,在官署的生活又是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的,总会莫名失落的时候。
他只能这般劝服自己,否则也实在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两日夜晚,每到睡前,姜舒便会不由自主地反复在脑海中播放令谢愔情绪不佳的那场对话,思索究竟是哪个环节惹了对方不悦。
既然已解释清楚自己并非是喜欢男人又要娶妻的渣男,按理说,谢愔不该对他生气。
他思考了多种可能,连谢愔是不是和殷氏女郎定过娃娃亲都猜想了,始终未琢磨出个结果。
总不能是气他不喜欢荀凌吧?
那也太无厘头了。
再不然,是气他并非断袖?
若是从这一角度思考,此事可有些大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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