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了,史书里只提到短短一句“怒而相争,丞相不辞而去”。
李闻川跟在江寒声后面,保持着两臂左右的距离,眼前的男人背脊笔直,看不出岁月蹉跎的痕迹。
连步伐都是青年时的轻健,就是气场变了,看得出日将西山的模样。
他翻遍了史书,看过各种版本的关于江寒声当年的记载,长篇大论的可见风采,只言片语一睹光芒。
可那些都是春秋笔法里的人物,终究不是他的江成瑜。
“成瑜……”
面前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李闻川差些撞上,虽然并不会发生,堪堪挺住了脚步。
江寒声望着后面空无一人的走廊,眼神扫过每一处花木,连只找食的燕子都瞧不见。
“是我魔怔了。”年纪大了,总觉得能见到当年的故人。
刚刚他好像听见陛下唤自己了。
从陛下故去,成瑜这两个字都随着进了棺材,进了皇陵。
无人敢越矩攀亲称江丞相表字,杨太后都不愿意再叫这两个字,她怕想起李闻川,再思念他的父皇。
而如今在这个逼真的梦境里,李闻川看着江寒声眼中几乎化作实质的失落,难以自持:“我真的在……”
意识太过于激烈,李闻川从梦境里脱离,整个身子像在空中不断往下坠落,没有底,灵魂在剥离,又嘭的一下回到肉|体。
天蒙蒙亮,窗户外广阔的河流倒映着远处连绵的山峦,薄薄的雾气缠绕在山腰,亦如梦中朦胧。
两行泪从眼角逃出来,心脏传来针扎一样的疼,带着左手都握不稳手机。
上一次也梦到过江寒声,在曾经住过的府邸内,还有静月。
每一次的梦境都这么真实,他找出江寒声的号码拨过去,嘟得一声接通后,胸腔里的话语倾闸而出:“你是不是带静月去过皇子府,你还说李稷父子俩都不如我,踢碎了他砸过来的砚台!”
电话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晨间的风不过这般温柔,良久,他听到江寒声略带鼻音的声音:“对。”
晨光一点点从山的另一边攀过来,趴在窗户上探望,再挪进来占据了一小块地板,整个房间变得亮堂堂的,照亮了李闻川脸上晶莹的泪痕。
……
二人站在李闻川家的厨房,地板上的电饭煲气孔并没有在冒气,而是在源源不断股出鲜红色的液体。
一地板的红色液体,完全一个犯罪现场。
“你煮了什么?”江寒声的声线有些颤抖。
“红米粥。”他真的只是想边吃早餐边谈论昨晚的事。
江寒声深吸一口气:“陛下当年若在刑部改革变法,大庆应该无人再敢犯法。”
李闻川:“……”
只是电饭煲“吐血”了,弄得他好像干了什么奇怪的发明一样。
李闻川:“我觉得凑合一下还能吃吧?”
江寒声:“你敢把最后的‘吧’字去掉吗?”
肯定一些可以吃就真的那么难?
红米粥应该是放太多了才会变成这样,盛出来的时候看起来貌似能吃,就是太稀了,捞不出几颗米,反而更诡异了。
江寒声沉默,他下不去嘴,放下手中的勺子:“你还是说说你昨晚的那个梦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咸鱼瓜潮(二合一章)
别说江寒声,李闻川自己看着能倒映出自己影子的红米粥也难以下咽,顺水推舟把碗筷放置一边,向江寒声说出了昨晚自己的梦境。
一般来说,做过的梦往往会在醒来的那一刻无比清晰,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脑完全清醒之后很多关键点就被自然模糊了,只能记住一些细节的地方,再久一些只剩下更零碎的片段。
李闻川完全不是这样,他仿佛看了一场电影,亦或者说是自己记忆深处的一部分,他曾经真的经历过,只是想在才想起来。
“我觉得自己像是疯了。”李闻川苦笑。
追究起来,他和江寒声的存在不才是最无法解释的?
他说的这些内容一点点触碰着江寒声的记忆神经,说实在他活了太久,像这种事情称不上多,也绝不算少,李稷年轻时也是个虎头虎脑的脾气,两个人三天两头吵架。
一方面,江寒声是他的老师,必须要尊师重道,另一方面,他是江寒声的君主,纲常不可废却。
江寒声院子里的猫许久不见自己的铲屎官,索性跑到了李闻川家里,三只猫探头探脑,一只跳到桌子上,另外两只趴在李闻川脚边,用头蹭蹭裤腿,叫声很奶。
“你说的,一字不差。”江寒声做了最后的决断。
这让李闻川发现了一个更加毛骨悚然的可能,他抓住桌上猫动爪子掏红米粥的爪:“时间线不对,我比你走得早,我记得自己过了头七并没有多做停留……”
江寒声颔首:“那样的话,我不该比你大不是吗?实际上是,在这个年代,我甚至比你早出生。”
时间线乱掉了,按照正常的顺序,李闻川不可能晚于江寒声出生才对。
那么李闻川未曾到来的那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江寒声拿出了一份资料:“我想你可以看看这个,你这具身体的成长阶段内,发生过一起意外,之后,用咱爸的话来说,你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他叫得顺口,李闻川都没有心思来打趣他,赶紧拆开文件夹,一目十行地浏览下来。
大学的时候他频繁晕倒,最后不得不回家休养,却一直查不出原因来,不得已去了国外的一所疗养院进行更加深度全面的治疗。而在此次治疗时间段内,他曾经陷入过深度晕厥,长达半年左右。
半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心跳骤停现象,一晚上八小时内出现两次心脏骤停,却都奇迹般被救回来了。
上面的病例写得很清楚,是外文字,能看得出来做这一项记录的医者心中的激动,他称呼这为神迹,甚至向家属发出过两次病危通知,他形容:“像是上帝的手拨弄了生命之线。”
——阿特洛波斯残忍剪断了生命线,却被克洛托毫不犹豫地接续。
自那以后他性情大变,完全换了一个人,医生写着病人出现了失忆等症状,甚至性格和习惯都发生了改变,他认为生命线被延续之后,这就是另一段人生的出现。
“这医生看的神话倒是很多。”李闻川迅速翻看完这几页。
江寒声不置可否:“你现在可能记不起来,但是爸告诉我,李家的别墅设计是你当时一手包办的。很有以前我们住的地方的风格对不对?”
李闻川:“我以为……”
江寒声:“并不是别的设计师做的,是你。以及你大学研究的专业方向,个人风格其实十分明显,奇怪的是你自己都忽略掉了。”
像是有一块看不见的橡皮,在每一次的偶然事件上擦去李闻川的注意力,让他觉得一切都十分正常。
“或许你可以回忆一下,你当时来到这里,”江寒声点了点桌面,“是怎样的情形。”
李闻川听见他这么说,停下了手中翻阅资料的动作。
他的记忆里是,父母离异,负气出走,靠一张脸得到了一部分资源,却因为脾气和失控的表情管理方面人缘很差劲,甚至瞎眼和靳越谈恋爱,被对方踩拉发黑料,资源越来越差。
酒局上和导演对骂,回家酗酒加熬夜,导致了心源性猝死。
“喝酒,家里有很多酒瓶,说明平时就喝很多。”李闻川把关于出租屋的记忆慢慢复原,“一个人不可能没事喝那么多酒,一定是依赖酒精……”
“试图麻痹自己,以达到逃避现实世界的目的。”江寒声接话道。
为什么要逃避呢?现实生活中除了娱乐圈的事情,李闻川自认为没有什么可逃避的。
李正源只是嘴硬,行动上处处体现关心。李铭煜也没有勾心斗角的心思,就一个天天上班还追综艺的总裁,他母亲梁梦就更不用说了,从不去想取代谁赶走谁这种豪门剧情,大家都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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