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楚识琛又说:“可能荔枝吃得太多,上火了。”
项明章莫名其妙:“你这是在怨我?”
楚识琛说:“谁让你送了一大箱。”
项明章无语道:“上火嗓子疼,关呼吸道什么事?”
大雨噼里啪啦敲在车顶,楚识琛笑起来,庆幸不用在医院门口跟别人抢出租车。
人难免贪心,他问:“反正你不急着回公司,能不能载我去一个地方?”
项明章反问:“你知道我不急?”
楚识琛说:“急的话怎么会来接我。”
项明章不假思索:“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
楚识琛怔了一下,回避般看向窗外,可惜雨刮和除雾关了一会儿,玻璃上凝着一片水珠雾气什么都看不到。
项明章也没再吭声,打着方向盘滑出医院大门,雨天路况难行,半小时堪堪走了两条街。
两个人久久无言,项明章按下音响,他平时喜欢听古典乐,楚识琛失忆了,不知道听音乐的口味有没有变。
他打破沉默:“你想听哪首?”
楚识琛说:“这首就很好,柴可夫斯基的《悲歌》。”
钢琴曲伴着雨声,一路驶向另一片街区,地段不那么繁华,街边经营着一排招牌陈旧的店铺。
目的地是一家4S店。
店面占据了两家底商,有两个门,分别连通售车展厅和后院的维修区,装潢简陋,总体面积很小,有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
这样规模的4S店,客户主要是个人车主,价格亲民,服务一般,提供不了太高端的选择。
项明章瞄了一眼:“别告诉我你要在这儿买车。”
“你觉得不好?”楚识琛说,“这里虽然没有你开的豪车,但公司那种商务车应该有吧。”
项明章轻哂:“可能有平衡车吧。”
楚识琛听出讥讽,反驳道:“平衡车难道不高级?”
项明章纳罕,大街上小孩人手一台的东西有什么高级?
楚识琛却不恼,说:“这家4S店和亦思合作了八年,亦思所有车辆的维修、保养、更换配件和买卖换新,都是这里一手包办的。”
项明章惊讶了一瞬,反应极快:“这家店的老板是谁?”
“姓胡,是一位已退休的老太太。”楚识琛说,“她外孙,是亦思财务部的任濛。”
项明章早就猜到,楚识琛突然请假一定另有原因,说:“你果然是为了查他。”
楚识琛问:“你知道他?”
项明章本来没注意,昨天楚识琛没头没脑地问系统优化需要多长时间,他觉得奇怪,一问人事部,知道了这位任经理要辞职。
一个亦思的部门经理,职位不高,存在感不强,去留都闹不出动静,但楚识琛不会无缘无故地关注。
好巧不巧,这次优化是项如绪出马,昨天晚上就能搞定,于是项明章打了招呼,让延迟到今天下班之前。
楚识琛马上领悟:“财务部给资料那么痛快,是你开了绿灯?”
项明章说:“我以为你会要点权限以外的东西。”
“我不会冒险。”楚识琛极为谨慎,“万一被抓到小辫子,你趁机开除我怎么办?”
一朝理亏,项明章关掉汽车引擎:“我们订了君子协议。”
楚识琛的记性太好了,反问道:“你是君子吗?”
项明章下了车,撑伞绕到副驾驶门外,潇洒地说:“我是大款,给你买高级的平衡车当加班费,你觉得怎么样?”
第30章
售车展厅空荡荡的,仅有一辆颜色冷门的小轿车,两名工作人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了楚识琛和项明章一眼,却没有招待顾客的意思。
楚识琛耐着性子在车前参观,好一会儿,4S店的经理从小办公间出来,问:“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楚识琛走近车身,说:“我想买车,只有这一辆么?”
经理说:“目前店里就这一辆,落地价十万左右。”
楚识琛拉开车门看了看,经理只好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汽车性能。他听出几分敷衍,问:“能调一辆黑色的吗?”
“呃,调不了。”经理看他衣着光鲜,抱歉道,“外面停的保时捷是你们的吗?我们店可能满足不了你们的需求。”
作为销售,対待客户要努力争取,遇见贵客会加倍殷勤,没有主动拒绝的道理。这位经理和那两名服务生的态度表明,这家店习惯了做熟不做生。
楚识琛说:“保时捷是朋友的车,反正来了,能做内饰保养吗?”
经理回道:“维护项目做不了了,后院维修部的门都没开。”
楚识琛问:“为什么,是关了吗?”
经理含糊道:“生意不好做。”
项明章闲逛到店内另一边,竟然真有几台平衡车,他回过头,换了个掩饰身份的称呼:“识琛。”
楚识琛没反应过来:“……嗯?”
项明章说:“挑一个吧。”
楚识琛轻挑眉峰,无声地询问:“你来真的?”
项明章似笑非笑,故意说:“都挺高级的,哪个颜色好?”
经理说就剩这几台了,正在打折,买的话送安全头盔。
楚识琛挑了一台深灰色的,从4S店出来,隔壁是一家便利店,他们从屋檐下走过去买了两瓶矿泉水。
结账时,项明章让老板拿一条最贵的烟。
老板高兴地搭话:“刚才在隔壁看车啊。”
“是啊。”项明章有些嫌弃,“不过没什么好车。”
老板小声道:“都快关门了,我们这里的店铺租金按年交,我看隔壁撑不到年底,修车部的工人都解雇掉了。”
怪不得消极怠工,楚识琛问:“是不是生意不好?”
老板透露:“这条街上数4S店生意好,别看门面寒酸,但人家长年跟大公司合作,不缺客户的,谁知道为什么不做了。”
楚识琛和项明章返回车里,这一会儿工夫,四面的玻璃窗挂满了雨滴,车厢内封闭又朦胧。
项明章道:“实地考察完了,你有什么想法?”
楚识琛说:“亦思的车辆保养支出截止在两个月前,4S店要关门,双方已经终止了合作。”
说明任濛早就在做准备,先切割这家店和亦思的联系,然后在公司铺垫身体原因,让辞职看起来顺理成章。
楚识琛上午拿诊断书去医院咨询过,任濛的呼吸道问题是小毛病,稍加注意就能得到控制,并没有描述得那么严重。
项明章说:“加上4S店的收益,任濛的收入远超部门总监,这么多年来安安稳稳,为什么忽然非走不可?”
“不是忽然。”楚识琛道,“你忘了几个月前发生过什么?”
医药公司的项目废标,一下撸掉了三名管理层,都是李藏秋的人马。项明章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任濛害怕了?”
楚识琛分析:“你之前说得没错,那件事是开一道口子,后续的反应这不就来了?有人被抓,无关的人只会看热闹,而同伙一定会感到紧张,所以任濛心虚了。”
项明章轻嗤:“李藏秋麾下何止他一个,跑这么快,未免太沉不住气。”
“不,反而是因为他太谨慎。”楚识琛总结这两天查过的所有资料,“任濛过手的明账全部干干净净,他本职能力够好,李藏秋才会用他。这家店就算查出与他有关系,从亦思赚取的利润也不会超出合理范围,没猜错的话,他真正的大客户是渡桁,那才是李藏秋犒劳他的真正渠道。”
任濛这么多年甘愿只做一名部门经理,倘若亦思发生什么,有层层上级顶着,这个职位抽身也不会惊动太多人。
废标那件事是一场震动,这阵子项樾対亦思的部门业务几乎没有干预,就是震动后的余波,项明章说:“所以任濛选择在这个宽松的时机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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