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作女子是姜邑自己想出的办法,这种时候,大多人都会戒备陌生男子,虽然赵允隋将他较为明显的卷发变了,但王爷正在找他和世子,两个男子同时出现还是很容易招人怀疑,于是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扮演一双私奔的有情人,既有了在村庄里落脚的理由,又更便于隐藏打探消息。
这样的身份果然让他们顺利进了村。
这村子较为偏远,人口本就不多,村长得知他们想隐居于此,还非常好心地将几处早就没人住的破屋子供他们挑选。
姜邑想也不想直接选了东贤曾经住过的茅草屋。
村长很意外:“这房子太破了,以前还被人拿来关过牛,味道大得很!”
姜邑夹着嗓子说:“我们一路过来,什么地方没住过?主要是看这里地势好,先将就住一阵子,后面再自己盖房子。”
“原来如此……你们小两口还挺有远见。”
姜邑眼睛一转,忽然发现赵允隋脸上多了一层奇怪的薄红,正看得莫名,村长又招呼了一群村民过来帮他们收拾眼前的破屋子。
在干活和八卦上面,大家都很热情,时不时就来问他们私奔的细节,姜邑就把以前在赵允平书房看得话本故事套层壳讲了讲,大家听得唏嘘不已,走时还拍着专心干活的赵允隋道:“小兄弟,一切都会过去的,日子虽然苦了些,可有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日夜陪着,日子怎么也能过出滋味来!以后就是同乡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们。”
赵允隋:“……”
他稳下心神,到底没让人看出慌意。
收拾完屋子,天已经黑了。
两人也没什么行李,算得上名贵的,也只有一件赵允隋带来的白狐裘。
姜邑抖了几下,又摸摸说:“咱们身上都没钱,过几天去街上把它当了吧。”
谁知对方脸色大变:“你敢!”
他骤然逞凶,姜邑被吓了一跳,眉头拧起来。
赵允隋忙低头道:“我……还有银子。”
姜邑木然地应了声,放下那白狐裘,到隔壁生火的小屋洗澡去。
再开门进来,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姜邑以为他急着出去探查情况,也没在意,擦干头发上床躺下。
头发是湿的,他将脑袋靠外悬空,转着眼珠子开始观摩东贤曾经住的地方。
真的很小很破,可看上去和普通住所又没什么不同。
看着看着,姜邑就睡着了。
不多时,突然被头发上的异动弄醒,他唰地睁开眼,对上一双霜雪般的眸子。
赵允隋正坐在床边,垂首拿着把梳子在梳他晾干后有些乱的头发,瞧他醒了,躲开那道眼神,梳头的动作却没停:“钱在你左边。”
姜邑愣了下,伸手往左边摸,摸到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他坐起来,打开一看,全是银子。
他呆住,问:“你去打劫了?”
赵允隋:“……”
这时,姜邑又看到了他手上的梳子,正是他离开王府时没来得及带走的那把,惊讶道:“你还回王府了?怎么做到的?”
赵允隋攥着拳头沉默片刻,侧过身道:“银子是从五里外的墓里取的。”至于梳子,本就一直随身携带,他还以为前几日在幻境梳理头发时姜邑早就注意到了……
一听盗墓,姜邑彻底忘了梳子,打量着他问:“你应该没被夺舍吧?”
赵允隋:“……”
姜邑非常想不通,不管是命簿里还是印象里的那位世子,都挺清心寡欲、高高在上且正派无比,可赵允隋现在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昔日那个世子决然不会做的。
他纳闷一阵便拿着钱袋子滚到了床里面,等赵允隋上来,他就问:“你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你?”
那道身影一顿,竟道:“他早就打不过我了。”
姜邑听着这道冷冷清清的声音再次发起呆来,最后嘀咕:“你可真是大逆不道。”
“……”
接下来的几天,姜邑开始毫无负担地花起那大逆不道的钱来。
他并没真打算在那村子里盖房子,屋子只找人修缮了一番,又添置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其余的先凑合着住。
白天两人分头行动,姜邑主要在村妇堆里和大家话家常。
他最常去的就是许家,许小连的父母还活着,且是村子小富之家,据说就是当年在东贤风光回沂周的时候大闹着前去讨要许小连,当晚就拿着一箱钱回来了,此后就决口不提许小连的事。
之前闲聊时姜邑看得出村子人和他们关系不好,都说许父许母没有人性,当初对孩子不好,后来又靠着孩子要钱,要了钱又不顾孩子是死是活。
至于许家那边,姜邑去一次便被赶出来一次。
这天仍然如此,许母似乎受不了他天天自来熟地串门,直接指着他骂道:“你这小姑娘好歹话听不明白?真是不知羞,好好的小姐不做跟个男人跑出来!以为人家都会好好对你?哪天活不下去,第一个卖了你!”
姜邑听出这话里带着情绪,不像是只骂他,便道:“郎君待我极好,大婶你可别说这种话了。”
对方嗤笑:“你那郎君是不是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娶不到媳妇?你这样除了嗓子难听其余地方都拿得出手的小娘子愿意死心塌地地跟他,他不好好供着你,你不就跑了?待他哪日发达,再瞧你是个什么下场!”
姜邑作赌气模样:“总归不会害死我!”
对方一怔,忽然恼道:“真是蠢货!”
骂完许母就重重关了大门,任他怎么敲也不开了。
村长听到动静,跑过来说:“哎呦,你说你招惹这家人做什么?”
姜邑道:“郎君说都是乡邻,让我平时和大家处好关系……”
村长忙冲他摇头:“这家人就算了,他们脾气向来不好,也不爱与我们相处,你少些来,可别哪天伤着了你。”
姜邑学着满心好奇心的小媳妇样问他为什么,可问了半天,得来得还是那么一句话:“他们家就是一屋子怪胎,不然怎么能生个真正的怪胎?”
姜邑心里知道怪胎指的是什么,依旧追问什么怪胎,那村长却自觉失言,怎么都不愿再说,敷衍几眼就找借口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没能套出关于东贤和许小连当年的更多消息。赵允隋那边则日日在镇上走动,他怀疑邪祟一开始便降生在这附近,试图顺藤摸瓜找出邪祟的本源。
可进行得同样不顺利。
离过年就剩五天了,村子里开始杀猪,姜邑买了一些猪肉,为了更像一双小夫妻,和赵允隋一起去集市上置办年货。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家裁缝店。
姜邑瞥了眼就继续往前走,走了会儿发现人没跟上,回头,赵允隋正一动不动伫立在店前。
姜邑走过去:“你想买衣服?”
赵允隋看他一眼,拽着他走进去。
老板笑眯眯地迎接,赵允隋开口道:“给他做一件棉服。”
抬手直指最好的布料,最漂亮的花色。
姜邑眨眨眼,说:“不用了。”他倒不是想省钱,只是做的女装他也穿不长久,觉得很没必要。
赵允隋:“用。”
老板接过赵允隋的银子,二话不说开始给姜邑量尺寸。
姜邑乖乖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赵允隋。
一身白袍的男人又仔细挑了些布料,直接买下来。
老板说年前能赶出来,赵允隋便定在新岁前一天过来取衣服。
离开裁缝店,赵允隋雇了辆驴车,一下子就将姜邑抱了上去。
姜邑缩腿坐在上面,愈发迷茫地眨眼看他,还真像个懵懂的新媳妇,路过的几个小孩晃着糖葫芦哈哈大笑,说他们不知羞,大庭广众抱娘子。
姜邑扭脸,从驴车里抠出几个小石子,往他们屁股上弹。
小孩子们吓得捂着屁股嗷嗷跑开,边跑边骂:“原来是个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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