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鞋停了下来,不多时, 一团似蛇又似龙的雾气从那鞋子里冒出来, 小心翼翼地朝眼前的凶兽蔓延……
姜邑又做梦了,和之前不太一样,以前睡着后不管是梦里梦外, 他起码都是人, 这一次,都不是人。
他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奔跑,他看出那是主世界的荒野, 跑得异常兴奋,可跑着跑着,一条恶蛟从天而降,他还来不及停下, 恶蛟就冲上来, 接着眼前倏地变了。
荒野开始崩塌、震动, 乌云遮住日光, 他的视角一下子变得古怪,眼前不再是迎风移动的风景,只有电闪雷鸣,他周身也没了毛发,全是乌黑的鳞片……姜邑很快发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他成了恶蛟。
也不对,更像是突然寄生在恶蛟里的灵魂,通过那双竖瞳,看到了天崩地裂,感受到周围的邪祟被雷电追击,还听到遥远天边的虎啸……最后发现一片骤然出现的金光。
邪祟们争先恐后朝那片金光涌去,包括他所“寄生”的恶蛟。
终于,穿过障碍,他来到了莲花村,在深夜里摆着长尾,跃入水里……
姜邑不喜欢水,他本能地开始狗刨,想游上去,可还没刨几下,周围冰凉的水就乍然不见了。
耳边是慌乱的喘息,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扶着自己的王老二。
姜邑没有张嘴,却听到自己说:“二郎,我、我临走前想要去拜拜菩萨。”
是女人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朱香梅。
他知道自己就像“寄生”那条恶蛟一样,现在又寄生在朱香梅的身体里。
两人一起走进破庙,王老二背着包袱在外面警惕看着。
一身喜服朱香梅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道:“菩萨保佑,我们这一去,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只求您保佑我兄和王大哥平安顺遂……”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破庙,注意到村里路上有人在走动,也不敢耽搁,牵手跑着离开。
他们不敢走大路,走小路有个必经的池塘,数日的阴雨天让地面又湿又滑,朱香梅本就有些累,尤其缠足后的双脚不利于活动,走路诸多不便,再一跑,难免摔跟头。
王老二要背她,朱香梅摇头:“我摔了一身泥,去水边洗洗,你背这么多行李,再背着我,还有力气走路吗?”
王老二看她执拗,只好道:“那你先洗,我跑起来快,先把行李放到前方路口,那边还有个水沟,我早晚要背你过去的!”
朱香梅诶了一声,看着王老二往前跑,浅笑着转身,去水边清洗自己满手的泥。
借着水里的倒影,姜邑能清晰看到朱香梅的脸,和曾经在荒山里开棺后看到的女人,一模一样。
真的是朱香梅。
他本能地想让朱香梅远离池塘,可不管怎么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之后,如同预想那般,脚下一滑,女人跌进了冰凉的水里。
朱香梅失去呼吸的那一刻,姜邑就从她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少时,他看到赶来的王老二盯着岸边的脚印一怔,接着面露惶恐,最后不管不顾跳进水里……捞出了朱香梅的尸体。
画面的最后,是痛心不已的王老二承受不住人命,将朱香梅的尸体吊在岸边的柳树上……
世界忽然静止。
黑夜里,穿着喜服的新娘双脚随风晃动,吊在柳树下,王老二跪地痛哭的身影犹如石雕,不动了。
姜邑抬头,看到一片白雾从水中飘起,那白雾化作了朱香梅的面庞,看向他,哭泣着说:“你都看到了,我已死,其间种种,皆是无奈,怨不得任何人。只是那恶蛟生前留存了一丝残念在我魂中,让我不得往生……我、我不知你是谁,但能杀死那恶蛟,想必也能救我的,还请郎君接纳我魂中残念,你体内有恶蛟的煞气,只要应一声,那残念就会追随您而去!”
姜邑没出声,只面无表情盯着她。
白雾里的脸僵了下,又笑了笑,继续道:“郎君?”
忽然,虎身的凶兽急急朝她奔去,张嘴便凶狠撕咬,几口将那团白雾扯得细碎!
女人惨叫一声,破碎的白雾刹那间散开,转眼又随风飞到柳树下的尸体上,重新凝聚在一起,再次变回女人的脸,她哀声叹息:“郎君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满眼凶光的穷奇吐掉嘴里一丝白雾,嗷了一声。
邪祟之间能够互通言语,那白雾耳里,听到的就是:“狗恶蛟,还敢骗我!”女人脸霎时一变,满是惊诧意外,接着又变得怨毒起来:“你、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庞然大兽还想去咬,或许是太想说话了,跑着跑着竟变回了人身,人身没有穷奇高大,够不着树上的雾气,他狠狠蹙眉,踢了那树一脚:“你编的故事破绽太多!”
“哪、哪有破绽?”白雾里,朱香梅的脸终于变成了恶蛟。
姜邑:“私奔的时候,谁会穿着那么一身喜服?是生怕被人看不见,还是嫌行动太方便?”
恶蛟闻言,一脸“还真是如此”的表情,转眼又恼得瞪眼:“你才胡说!朱香梅尸体被发现时就是那样的!事实就是如此,你诓我呢!”
姜邑笑了,再看那邪祟,眼底带着满满的嫌弃:“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你将残念留在朱香梅的魂魄上,自然会有些许她的记忆,但记忆不全面,尤其是朱香梅自己都不一定清楚杀自己的凶手是谁……可为了骗我,你不能不把故事编全。只因为尸体被发现穿着喜服,所以你编故事的时候,就本能让朱香梅穿着喜服私奔,真蠢。”
恶蛟气得要头冒青烟:“你才蠢——朱香梅的记忆里,她死前分明就是和王老二私奔了!这是事实!”
姜邑揉揉眼睛,懒得理他,先绕着地上那王老二的身影走一圈,才厌烦地说:“你第二个破绽,就是破庙那一拜。”
“私奔是真的,但当时的事实,绝不是那样。”
“你想利用朱香梅的魂魄让你的残念寄生在我身上,可你连一点儿脑子都不用,还想控制我?你的脑子比你长得还好笑。”
“你!!!”恶蛟气得来回翻动,彻底不淡定了,“臭穷奇!你才是没脑子——”
一旦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做梦,就能随心所欲制造梦境,姜邑轻轻抬手,眼前画面一变,转眼到了破庙里。
他指着破庙的香炉:“这里是第二个破绽。你不会真的觉得一对深夜找准机会私奔的情人,还会有闲情逸致在村口的破庙里求神拜佛吧?”
恶蛟恼羞成怒:“千人千面,谁、谁说就没有那样的人!”
姜邑点头:“这倒也是,只可惜你制造的画面,没有朱香梅靠近香炉的动作。”
恶蛟愣住了:“她为什么要靠近香炉?”
姜邑从袖中拿出一个岫玉珠子:“朱香梅的棺材里,有一个单独镶着这样玉坠的耳坠……这个显然就是她丢失的另一个,正落在破庙的香炉之中,很早就被我找到了。”
恶蛟:“……”
姜邑继续道:“落在香炉里的,还不是一个完整的耳坠,只是耳坠上的一颗岫玉珠子,你猜,当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回想到先前制造的私奔梦境,恶蛟又气又悔,还要开口补充,就被对方冷厉的声音打断:“现在,还是由我给你这个蠢蛟看一看朱香梅死前的经过吧。”
眼前的破庙还是破庙。
却倏地闯进两个人,是王老二和一身粗布衣裳的朱香梅,前者用力捂住朱香梅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外面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人哼着歌,听上去是王老大,很快从破庙外经过,走远了。
王老二低下头,脸上藏不住的烦躁和痛色。
朱香梅扒开他的手,看他那表情,表情难看:“是我逼着你离开的吗?我说了,你来我家提亲!我会说服我哥的,至于你哥,你知道他很好说话……”
“好说话也不能那么打他的脸!”王老二猛地站起来,“从小到大,他对我比爹娘还像爹娘,全村人都欺负他,我还能欺负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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