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解开发辫,将发尾塞到脑袋后用夹子固定住。打扮顿时从威严的女仆长变成了混迹于流民之中的“下等人”。她一改刚才谨慎的模样,大摇大摆走进酒馆。
“法迪尔发的地震听说死的人不少,要是能越过叙洛直接去打他们,说不定我们早就赢了!”
“我不喜欢战争。”
“好吧……老家伙,我知道你……嗝,你那个儿子也上了战场!你可不等着他带着荣誉回来,就担心他死了。”
“是又怎样,我不像你,你连个去送死的儿子都没有。”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说战争,就法迪尔地震的事,我可听说了。他们那死人最多的可不是在地震中,而是那之后爆发的瘟疫。”
“……那可不是,瘟疫,瘟疫比战争和地震杀的人都多……”
她听着这些谈论声,阔步走到前台,敲了三下桌子:“我要一杯啤酒,最近从克达尔运来的酿造酒。”
店主擦着杯子抽空看了她一眼,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这不是我们的艾达女士吗?我可有许久没见您了。”
“少废话。”艾达丢了个硬币在桌上,无视身后的口哨声,“老规矩,十分钟之内上两杯。”
“好的好的,我引您去您那个房间。”店主收了钱,赔笑将杯子交给旁边的服务生,领着艾达就去往了二楼。
两人一前一后,弯过一条走廊,离喧闹声越来越远,最后推门进了角落中一个看上去像是杂物间的房间。
他们没有开灯,一进门后,店主就关上了门,并在漆黑中单膝跪了下来:“我收到了一些信号,我想这有必要向您告知。”
“安布罗斯最近盯人紧,他快被逼到了绝路,我随时可能暴露。”艾达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愉,“如果不是要紧事,你最好掂量下你的脑袋。”
“是……是,我明白,只是有人通过暗线联系到了我,他们说…瑞恩殿下似乎已经到了伊西斯境内,说…他想见您。”店主急忙解释道,“很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辨认事情的真假就联系了您。”
“你现在做事真是越来越蠢了!”艾达压着怒气说道。
“是,我明白。”店主连连点头,“我也是心里激动,担心……总之我也同那边联系上,让他们直接过来,也约的这个时间……”
“里昂!你是想直接暴露我吗?”艾达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就算我也真的想见瑞恩殿下,可现在的时机非常不恰当也不可能。皇后殿下将他送出去时用的仪式既是限制也是考验…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你真的是……”
“抱歉……抱歉艾达女士。”店主声音低落下来,“我只是想,想您也能见见他。”
漆黑的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良久,艾达才开口说道:“十分钟到了,我要回去了。”
店主忙站了起来,阻拦道:“他们从邻市赶过来,需要一会时间,艾达女士……艾达,你就等一等…哪怕是在门口看一眼,你也帮我确认一下……”
“不可能,里昂,你最好理智一些。”艾达拍开对方的手,接着熟练地一脚踩在对方脚上,趁人吃痛直接拉开了门。
“痛!等一下!艾达……”
打开门的女仆长愣在了原地,仿佛是真的被人劝动了。里昂抱着脚蹦到她身边,还想说些什么劝阻的话,便见到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正站在门口。
对方略微勾着嘴角,摘下了头顶的帽子,一头漂亮的红发倾斜而下。
他将帽子扣在胸前,吐出的单词带着几分含蓄的优雅:“两位一如既往,令人怀念。”
与此同时,远在叙洛的莫卡。
身材娇小的女生从破旧房子的窟窿里钻进去,她窝在草堆里,以此取暖,也拿这为自己进行简单的遮蔽。
接着,她对着上方缝隙漏进来的几缕月光,拿出了贴身放置的镀银书签,又摸出草堆里放着的两本书。
她盯着那枚书签,深吸了好几口气,开口问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语毕,她迅速将书签插进书中的一页,而后再翻开,对照着词典读了读书签底部起始的那句话。
“你的尝试已经取得了成功,不是吗?”
她将书签抽出来,手有些发抖:“是,我是取得了一些成功,可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你是谁?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接着,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行动,得到了另一个答案:“你的眼睛。”
第178章
短暂修整了两日, 埃米特便准备再度出发。
身体上的疼痛也磨成了习惯,他想他可以继续前行。这段时间里他也收集到了不少新的消息,并对照着笔记本整理了思路, 确定了几件事。
逐夜狼在袭击其他司星者, 挑起的战争同样反馈于天之下的动荡, 一如现在开始纷乱的局势。
而门罗所说的那些则各有对应。幻方他已自己接触过, 对方言说了逐夜狼的暴行,同时似乎本身也正在躲避袭击。枯萎藤所代表的植物带来的减产是战争的一个契机,洛娜死亡似乎也暗示枯萎藤极有可能遭遇了和幻方相同的事情。但它的遭遇更糟糕, 很可能根本没能逃离。
至于溃散的疫病……
埃米特看了眼被放置在一旁的报纸, 那上面刊登的已是许久前的事,法迪尔的地震带来了一系列后续影响。疫病在那样一个崇尚科学与医疗的国家也没能遏制下来。
这不像是要溃散开来的样子……也可能这就是它最后的挣扎。
不止是这些, 掩藏于其下的每一位都深陷其中, 自己也不例外。
他合上笔记本,将东西塞进随身携带的包里,还未从桌前站起身便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他回过头, 格兰登正抱手站在门口, 看他的眼神并不赞同。
“我想你最好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他说着,缓缓走进房内,“有些事如果没有健康的体魄恐怕难以进行, 你知道的,安多哈尔有你想要的东西的地方大多都挺偏僻荒芜。”
“你说的对,格兰登。”埃米特也跟着转过身,不以为意, “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而且等待不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他看着格兰登的双眼:“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接下来我不打算邀请你跟我一起。这是我的事, 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拖你下水……我可付不起赔偿的钱。”
格兰登摸了下鼻子, 又耸了耸肩,两只手抄在口袋里:“听着,埃米特,医生说你的伤口很难处理。他的意思是,就这样用绷带包裹换药会很困难,而且容易化脓恶化,如果不做太多处理又很容易感染。我想你不希望失去一条胳膊……”
他又瞥了眼埃米特的脖子说道:“以及你的脖子。”
“我会有别的办法。”埃米特说道。
“仪式?”格兰登笑了声,摇了摇头,在房间里踱步了一个来回,“这不是开玩笑,埃米特。仪式本身也是一场赌博,你根本不清楚到底哪一边会更危险。”
“那么眼下不是只剩下不同的危险了吗?”埃米特问道,在格兰登抬头看向他时,他甚至能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我们有不同选择,通向的结局却相差无几。”
格兰登和他对视着,两人没有开口,一瞬之间通过眼神的沟通却不比语言的对话少。
埃米特能感觉到,格兰登的目光并不是单纯的担忧,他看不见对方眼里有嫉妒或是愤怒的意思,与担忧相伴的是一种痛苦和微弱的恐惧。就像一个人很害怕会遗失什么一样。
这让他有些困惑,有一瞬间想同人问个一清二楚。可他又感觉这种“恐惧”恐怕连格兰登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没那么讨厌格兰登了,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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