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之回过神来,思绪久久难以抽离,他开口道:“涧鸣师兄,你原先和宋景师兄同期,他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宋景?”涧鸣似乎陷入了回忆这种,他温和道:“有好些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走马观花一样。”
“他同我说过的话太多,最多的一句……我想便是他的处世之道。”
“意自念起,明心见性。身若无物,心向碧倾。”
“这几句……你可觉得熟悉?”涧鸣唇边挂着微笑,眸光清和一片,坚定而又充满力道。
“这正是我一直恪守的。”明奴说。
“是吗?”涧鸣颇为意外,随即对他道:“若是他知晓,应当会很高兴。”
涧鸣随之抽出了方才看的药理书,对明奴道:“师弟,接下来我还有任务,我们来日再见。”
明奴看着涧鸣离去,他看了眼书架,涧鸣拿走的是一本普通的药理书籍,他随之拿了一本一模一样的,出了藏书阁。
在路过栈桥时,栈桥惯例地喊他,“明奴师弟。”
明奴把书册递给了栈桥,栈桥依旧不太熟练地为他包装好,这么一会,他看了眼栈桥的桌面。
比先前的整洁,上面的傀儡小人儿已经拼好。
“终于拼出来了?”明奴问道。
栈桥对他道:“原先一直拼不出来,这是涧鸣师兄教我的。”
“明奴师兄,近来扶光危险,你要注意安全。”
明奴清楚地记得,这对话前一日已经发生过,栈桥再次叮嘱他一遍,他略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次栈桥动作比先前快许多,脸颊边带着微笑,远远地看上去有些僵硬。
明奴接过了书册,难得栈桥这次还为他系上了藏书阁的绳子,平日里栈桥嫌麻烦都不愿意系。
“好了,明奴师兄。”
明奴收回令牌打算离开,他随意地一瞥,目光落在被风吹开的剑谱上,那里崭新的字迹不似先前那般潦草,犹如换了个人。
前面依稀可见潦草的字迹。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买糖人儿的怨魁,身形随之顿住,他问道:“你可曾见过涧鸣师兄?”
“涧鸣师兄?他原先经常来藏书阁……近来没有怎么来了……除了今日。”栈桥停顿片刻说,“涧鸣师兄经常借的是关于……天地命理的书籍,好些和古祭祀有关,或者是仙灵历史。”
说的话和前一日一字不差,甚至因为今日涧鸣出现,还添了一句。
明奴心随之凉了下来,他来时方还在……如今。
一道剑气从天而落,断灵剑一剑斩向栈桥,栈桥随之发出惨叫声,那张脸变得扭曲,两道黑雾从他眼睛中冒出来。
栈桥随之倒下来,面目苍白,眼珠依旧望着藏书阁的方向。
第137章 以君之名
栈桥临死前依旧看着藏书阁的方向,是在担心他,想要提醒他吗?
明奴握紧手中长剑,断灵剑沉寂静穆,似乎早已习惯这般的场面,在原地侧影削出一道阴影。
方才偌大的藏书阁不过他与涧鸣两个人,他和涧鸣在一处,兴许趁他们二人在藏书阁时,邪祟对栈桥下了手。
明奴心绪难平,他放了一道神识过去,试图重演方才发生的事情。然而只看得到栈桥一人,未曾有任何破绽。
今日只有他和涧鸣同栈桥沟通过。
涧鸣似乎只是简单地问候,肢体语言很简单,栈桥递给他钥匙之后,涧鸣便离开了。
原本栈桥在坐着拼接傀儡,某一刻开始,突然身体一动,随之在原地无声地发生了变化,脸颊边露出僵硬的微笑,开始重新拼接傀儡。
悄无声息,栈桥自己甚至没有任何察觉,自己已被怨魁缠身。
明奴收回了神识,他身形在原地消失,到了练剑峰,此地弟子还在练剑,然而许多弟子都没了心思。
他们消失的同伴,未知的幽门,以及灾难无声的降临。
都足以动摇他们的内心,让他们难以保持平静。
涧鸣与江雪鹤不在此地,两名弟子忧心忡忡,拿着长剑一剑劈向空中,半空之中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
“听闻其余三门自顾不暇,现今扶光正在商议对策。”
“我们修炼十年的修为,不及邪祟数月增进,当真可笑。”
“等消息便是,江师兄与涧鸣师兄已经前去处理了。”
明奴看清这些弟子的面容,他们同是方入门的弟子,眉眼之处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除了这些有仙缘的弟子,剩余的便是打杂弟子,他们大多没有修为,或者修为低微,只能在扶光干一些杂活。
上一辈子他便是打杂弟子,这些打杂弟子听闻了风声,扶光弟子自顾不暇之时,他们除了向神君寻求庇护,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仙君在上,愿我儿无忧。”
“仙君在上,希望扶光能够平安无事。”
“仙君在上……您睁一睁眼看看疾苦众生。”
一声声祈愿的声音汇聚成吟诵,明奴隔着半空目光停顿,心里某处细微的动了动,他脑海嗡嗡作响,有一缕白光一闪而过。
他未曾回院子,如今江雪鹤应当忙不过来,他前往了后峰,在那里见到了一抹红影。
红影背对着他,面前是几名不知所措的弟子,只见雪剑转瞬之间落下,鲜血随之溅出来。
在这一刻,江雪鹤若有所觉,转过了身,他们二人对上目光,江雪鹤略微停顿。
“江师弟。”涧鸣从后面喊住了他。
“今日的弟子数量比先前多,再这么下去,兴许扶光会少一半的弟子。”涧鸣说。
江雪鹤闻言道:“此事还要劳烦涧鸣师兄通知掌门。”
“我并非做决策之人。”
涧鸣闻言微笑起来,摇头道:“你倒是会为大局考虑。”
江雪鹤转瞬之间便到了明奴面前,雪剑方收回去,上面还沾着余下的血迹。
那些死去弟子身上有黑雾冒出来,那些黑雾全部都由涧鸣收敛。
“怎么过来了?”江雪鹤问他。
“没事,”明奴收回了视线,他只是心中不安,下意识地便过来寻江雪鹤,待见到人之后,他便稍稍安心了。
“师祖那里可有回音?”明奴问道。
江雪鹤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出了一层的汗,闻言对他道:“未曾。师祖只留了一个等字。”
“除非师祖自己愿意出关,否则……”江雪鹤剩余的话没有讲,话音已经非常显然。
“这般。”明奴若有所思,他停下来,回想起那些吟诵声,突然对江雪鹤道,“‘鹤哥哥,你可还记得江州的守护神?”
“小时候的童谣,你可还记得。”明奴问。
江雪鹤想了想,说,“江州的守护神是蛇母。至于童谣,你说的可是祭祀时的吟诵?”
“蛇母麟羽,无犄而治,化羽翩翩,佑我江河,蛇母言笑,晏晏其明,守我江河,尽铸泽光。”
这么一瞬,明奴的记忆被拉到许久以前,在他小的时候,他和江雪鹤参加过这样的祭祀。江家是江州之首,原先模糊的记忆在此刻清晰起来。
那时他只记得他跟在江雪鹤身后,少时的江雪鹤一身红衣,脖子上戴了平安锁。他因为害怕走丢跟在江雪鹤身后,吟诵时轻轻地拽着江雪鹤的衣角。
年少时的江雪鹤冷冷地扫他一眼,江雪鹤的衣角留下来两块漆黑的手印,他怯懦又畏惧,却更怕被丢下不肯松开。
吟诵词他不会,但是江雪鹤从不吟诵,似乎并不相信神明。
年少时的江雪鹤只远远地看着,平静无波,他那时一直在盯着江雪鹤看,忍不住地瞅过去,总是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幸好是他哥哥。
江州的颂词,起始是“蛇母”,同理,各地吟诵自古而起,大同小异,哪怕发生变化,大多是信奉的神明不同,第一句总是以所朝拜的神明名姓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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