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水的时候没有注意,不小心烫到了鹤少爷。”
明奴闭上了嘴巴,铜盆里还放着毛巾,他视线移向别处,剩余的很容易猜到。
若是他不小心烫到了江雪鹤,江夫人一定会怪罪他,他方才所做,是为了遮掩罪行。
江雪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略微停顿,很快继续咳嗽起来,咳嗽声响在耳边,明奴不好的心思冒出来,希望江雪鹤的弱症不要好。
前世的天才年少便患有弱症,此事鲜少有人知晓,弱症后来转至他身上,此后他一落寒便会生病高烧不断。
耳边安静下来,明奴收回了思绪,他视线掠过去,方才的紧绷消失不见,空气似乎都变得缓和了。
床榻上的江雪鹤晕了过去。
江雪鹤两颊边泛起红晕,明奴上手碰了碰江雪鹤的额头,他触到一片滚烫,烫的他立即收回了手。
明奴想立刻走人,他试探地喊了两声。
“鹤少爷?”
江雪鹤没有回应。
明奴有些心虚,他睁着一双眼瞅着床榻上的少年,唇畔紧绷,担心江雪鹤可能是装的。
他有些不放心,于是装模作样地拧干了一边的毛巾,毛巾搭在江雪鹤的额头,他放的十分敷衍。
若是江雪鹤改日戳穿他,兴许江夫人和春兰会怪罪他,到时候他会受罚。
明奴又看了两眼江雪鹤脖颈的地方,他尝试着拽拽江雪鹤的衣领,把手印遮住,雪白的衣领只能堪堪遮住。
他正要收回手,江雪鹤眼睫微颤,眉毛皱在一起,手腕被握住,江雪鹤抓住了他。
明奴手腕处传来冰冷厚重的力道,被握的有些疼,他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人,江雪鹤人还在晕着。
倒是吓了他一跳。
明奴背后冒了一层冷汗,肌肤相触,他半边鸡皮疙瘩起来,忍不住去掰江雪鹤的手指。
江雪鹤力气很大,他的手腕处留下几道印子,费劲地掰开之后,江雪鹤改为扯他的袖子。
兴许是把他当成了防备对象,幸好如今江雪鹤没有力气拿的起剑,不然兴许他会交代在这里。
明奴有些后怕,他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床榻上的少年正发着高热,明明任人宰割,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在床边看了好几眼,最后收回了视线。
随着房间门推开,凉风吹进,明奴丢下了发着高烧的江雪鹤,他走的时候特意没有通知任何人。
忘春还在门口等着他,在他出现视野里,忘春明显松了口气。
“二少爷。”忘春忧心忡忡。
明奴眨了眨眼,
房间里。
冷香环绕在殿中,四周安静漆黑,烛光被窗外的冷风吹灭,床榻上的少年在此时睁开了眼。
……
明奴等了两天,他这两日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这个时候他才能确定,那碗血见草没有生效,只是他还不能彻底放心。
这件事江夫人和江家家主都会知道,不知道之后会换什么样的法子。
“二少爷,你是不是有心事?”忘春在一旁为他收拾衣服,那些衣服都是江雪鹤穿过的。
府中没有人给他送衣服,他和江雪鹤年纪相仿,忘春因为此事提了一回,后来春兰命人送来的都是江雪鹤不穿的衣裳。
前世明奴已经习惯,如今却有些不习惯,身上仿佛都浸了雪香,这香唤作幽兰春,只有江州产,十分稀少。
“不必担心我。”明奴对忘春说,他闻了闻自己袖子上的味道,忍不住又往下扯了扯,衣领散开想要把衣服上的雪香散掉。
“总感觉二少爷和先前有些不一样。”忘春忍不住说,看了明奴两眼,欲言又止。
明奴闻言心里打鼓,他问道:“哪里不一样?”
“似乎比先前聪明了些。”忘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红了,“我嘴巴笨,形容不出来。”
“好像一样,又感觉不太一样。”
意思是先前他不怎么聪明吗?明奴忍不住脸上烧红,他读的书不多,但是是非对错明白一些。
前世的仇人他也记得,重来一世,他才不要再踏上先前的路。
“今日我去见春兰,春兰说鹤少爷的烧已经退了,让二少爷晚膳之后过去一趟。”
江雪鹤退了烧,明奴隐隐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甘心。江雪鹤没事,兴许江夫人不会打他的主意,可他更希望江雪鹤烧死算了。
这两日明奴足不出户,晚膳他和忘春奶娘随意吃了些,春兰早早地派了人过来。
他没有资格和江氏一同用膳,明奴跟在春兰身后,穿过长廊,这次去的是正殿,两边的家侍身上都有金纹水仙图案,金纹水仙是江氏的族徽。
踏入正殿,地龙热度扑面而来,华贵庄重气息沉沉地压在明奴身上。
殿中十分安静,主位上坐着的女子面容娇艳,眉眼隐隐有细纹,端的是精容富贵,一双温柔的眼略微挑起来落在人身上,让人情不自禁地便会生出好感。
江夫人原本便是一等一的美人。
在江夫人身旁坐着的,是江雪鹤。
江雪鹤模样生的比母亲还要出挑几分,他貌美至极,明奴知晓,日后江雪鹤名扬九州,容貌冰骨玉神,惊鸿艳凌霄。
大病初愈,江雪鹤面色看起来已如常,那双凤眼抬起来时,其中一片凉薄深邃之景,令人看不透其中情绪。
自明奴进门,那双凤眼悄无声息地抬起,视线落在明奴身上。
“见过夫人。”明奴规矩地行了礼,他心里打鼓,抬头和江夫人对上目光。
“不必多礼。”江夫人眸中带笑,“这两日鹤儿方痊愈,多亏明奴前两日照顾。”
“我前两日还担心鹤儿过给明奴,现在看来明奴没事,这般我便放心了。明奴近来感觉身体如何?”江夫人看着他满目担心,语气十分柔和。
明奴在原地身体绷直,江夫人表面笑意吟吟,实际上打量着他,若是他有不对劲,江夫人必然会仔细查他。
“我……我近来没有什么感觉。”明奴沉默了一会,他装作无措的模样,他掌心冒出来一层冷汗。
“身体一切如常。”明奴低声说,“多谢夫人关心。”
江夫人目光从明奴身上收回,对明奴道:“如常我便放心了,明奴在后院待的可还习惯?”
像是随口问的一句,前世他高烧昏迷了几日,江夫人并没有来见他。
如今见他,自然是试探他,江夫人不会让江雪鹤有任何差池。
“孩儿一切都好。”明奴说。
“若是有哪里不惯,可以找春池,前段时间我听闻忘春说府务衣裳没有送,如今看,明奴穿鹤儿的衣裳倒是很合适。”
明奴闻言脸上火辣辣的,他与江雪鹤同龄,江雪鹤却比他高出许多,衣裳是按照江雪鹤的尺寸做的,他穿着衣裳大了,明显并不合身。
江夫人只是随口一提,很快注意力放在江雪鹤身上,随意一瞥,扫到了江雪鹤脖子上的两处乌青。
“鹤儿这伤……是怎么弄的?”
空气中安静下来,明奴闻言一颗心提起,他下意识地抬眸,对上江雪鹤平静的眸光。
江雪鹤面上无波无澜,略微垂眸看着他,那双凤眸泛出冷淡的色泽,仿佛能看穿一切。
第4章 义庄
明奴略微低着头,他眼睫压着,略微抬起来看江雪鹤的方向,心脏在安静的正殿中缓慢地跳动。
他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那视线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地掠过之后收回。
“孩儿前日魇住梦中所致。”江雪鹤片刻之后开了口。
明奴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若是江夫人知晓,点点威压到他这里会变成灭顶之灾。
“魇住……怎么前两日没有听鹤儿提起?”江夫人轻声细语,明奴在原地待着,炉子落下来的阴影,将他和两人隔离。
“孩儿如今才想起来。”
接下来江夫人未曾过问他,明奴在原地待着,不多一会,他知晓不必待在这里,自行寻了个理由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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