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日将登基。
几乎在顷刻间,整个行山府大大小小的门户前都挂上了白幡,百姓们与天同悲,出门不再穿颜色鲜丽的衣裳,姑娘哥儿也不再带各种环佩珠钗,整个府城从前几日的姹紫嫣红陡然成了黑白两色。
不过,科举乃是国之大计,先皇遗诏,一切科考按时举行,不得延误,不得有徇私舞弊现象出现,违者重罚。
何似飞做俯卧撑的时候想,老师现在应该动身去京城了吧。
现在气候回暖,希望老师一路顺利。
那边乔影自从收到何似飞送的诗作后,整个人闭门不出,甚至好像下意识的回避与何似飞接触。
何似飞对此并无感觉,他趁自己空闲之余把府城的主要干道又走了一圈。不同于第一回逛,这回,因为他的诗作在府城文人圈中出了点小名气,偶尔碰到一些陌生书生,他们都会对何似飞打声招呼,有些直接给他下了帖子,约府试之后再继续交流。
何似飞来者不拒。
这种约定本就履行无期,只是日后若能京城相见,才会重新正儿八经的叙旧,再开始一段交往。
乔影这几天在房里偶尔看一看何似飞写得诗,偶尔又心烦的把那张纸用毛毡盖住。但盖住后过不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拿出来继续看。
还有那朵小海棠,被乔影用一个价值数十两银子的镂空小木盒装起来,现在已经有些枯萎了。
乔影原本想将这朵海棠保存的久一点,却不知该如何做。要是他身边那俩丫鬟在就好了,她们一定懂得怎么保存。
直到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乔影的小心思才收敛了。
他虽然跟姐姐不算亲近,但姐姐是先皇的贵妃,先皇驾崩,她该如何?能不能顺利成为太妃?
第 74 章
陛下驾崩的消息总算把乔影的心思从那朵半开海棠和那首《春暮游熙园•赠晏知何》上转移了出来。
他先是一懵, 后来满脑子都是大姐。
大姐怎么办?按照当朝律法,先帝的妃子好像只有一个可以升为太妃或者太后,其他的要么在尼姑庵度过余生, 要么就得……殉情。
不管是尼姑庵还是殉情,这结果都是乔影所不愿看到的。
虽说乔影这个年纪,很难理解挚爱之人去世的悲伤,也很难共情, 但他是真心担忧大姐的处境。
在那个家中,没有什么人是真心对他好的, 甚至他的出生都是经过缜密算计的。自从祖父过世后,家里的人基本上都对他不闻不问,只有奶妈照顾他起居。
反倒是这个才见过寥寥数面的大姐,只要给家里寄信或是赏赐东西, 总会有乔影的一份。
这些乔影都记在心里。
乔影与大姐年岁相差颇大,他刚出生那会儿, 大姐已经及笄了。随后, 大姐因为钦慕襄王风采, 远嫁襄殷, 那是襄王的封地。
可以说,小小年纪的乔影第一回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个大姐,还是襄王登基,大姐回京的时候。
即便乔影无论如何跟大姐也称不上‘感情深厚’, 但相比于家里其他人,乔影还是比较喜欢自家大姐。
算算年岁, 大姐在十五岁及笄时就嫁给已经三十八岁, 且有两个孩子的襄王做王妃。当时,襄王大儿子, 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已有七岁。
襄王是个痴情种子,到了封地后喜欢上当地一位太守之女,八抬大轿娶为王妃。没想到两人成亲十多年还没有子嗣,可襄王又不肯纳妾,最后女方为了给他留下孩子,铤而走险,服用了虎/狼之药。
结果,孩子是有了,还是龙凤胎,但王妃在生完孩子三个月后便撒手人寰。
乔影的大姐乔静是在十三岁那年,随着祖父出征时遇到的襄王——一见钟情。可能男人的深情总是有时效性的,在两年的边塞生活中,襄王终于抵不过这个笑容可爱小姑娘的纠缠,抛却了为‘前妻’守节的念头,答应去她家下聘。
襄王心胸豁达,身为孝宗长子,当不了太子就甘心当一个闲散王爷。他知道很多有趣的民间传说,知道哪儿的鸟儿好捉,知道哪一家苍蝇馆子的面条好吃,总能带给小姑娘乔静一些新奇的体验——成亲后,两人确实过了几年快活又肆意的日子。
直至,京城内的皇帝和皇子们都死完了。
襄王不得不携妻带子回京,入主皇宫。
这时候,襄王开始忌惮乔家的背景,他没有立乔静为后,只是封为皇贵妃。
不过,后位空悬,皇贵妃执掌凤印——襄王倒也没打压自己的小妻子。
但这男人终究还是选秀、选妃,充盈后宫。
乔静见到襄王的次数便少了,再加上她滑胎了两次,日后不好再生,只能把心思全用在教养太子身上。
偶尔乔影逢年过节跟随母亲入宫时,乔静还会单独给他准备一份颇丰的小礼物,可见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看待的。
想到这里,乔影再一次用毛毡盖住何似飞的那首诗,只是将海棠花置于桌案前,随后磨墨,写信。
大姐对他的照顾,乔影能感觉到。
所以,不管他这封信有没有用,乔影还是想写下来寄送去京城。
「静姐,展信佳。
弟今闻先帝驾崩之讯,深感悲恸……却因近日不在京城,无法伴于静姐身侧,望静姐早日抒怀……
照弟敬上」
乔影小名照儿,是祖父亲自取的。当时乔淞远为了讨好亲爹,说直接把‘照’作为乔影的名字罢,但被亲爹阻止了。
“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照顾不了这孩子太久,你是他爹,日后要养他育他,你为他取名字罢。”
乔淞远当时听到这句面色呆楞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亲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而且还在敲打他。
自从祖父过世后,除了阿娘,就鲜少有人叫乔影照儿。但大姐回京后,偶然得知此事,回回总喜欢叫他小名。
于是,乔影信中就如此写下了。
此刻,京城,皇宫。
跪守在先帝棺椁前的女人身穿素衣,满头青丝尽数垂下,她目光空洞,无悲无喜,像个随便碰碰就会碎裂的瓷娃娃。
大殿内所有太监婢女皆被屏退,空空荡荡只剩下乔静和一副华贵的棺椁。
跪着的乔静身后传来脚步声,那声音不轻不重,缓缓走进,最后,一抹明黄的衣角映入乔静视野。
太子,现在或许可以称为新帝的男人半蹲下,低声说:“母妃切勿太过忧伤,朕会心疼……”
“齐允毅!”方才还毫无反应的乔静在听到这话后厉声斥责,居然叫了新帝的名讳。
出于意料的,新帝并未生气,甚至还低声笑了出来:“母妃还知道生气就好。”
说完,转身就走,等他出了殿门,立刻有太监进来,搀扶着乔静回宫歇息:“娘娘,陛下让奴婢们伺候您。”
乔静无可奈何,只能被这群太监们搀扶着出去,外面已经有轿子候着。
不一会儿,轿子就远去了。
停放着棺椁的大殿内再次瞿静无声。
写完信,乔影想着今日陛下大丧,百姓皆不可出门,他也无处寄信。他思绪飘了一圈,又把毛毡揭开,看何似飞的诗。
怎么会有人即兴作诗写得这么好?
并且他年岁不大,字迹又已经颇为老练,看得出没少下功夫练字。
乔影觉得这人已经完全不输于他在京城听闻母亲提起过的一些青年才俊。
等等,乔影忽然意识到,母亲提的那些青年才俊是想要给他相看夫婿的。
而似飞贤弟是把他当同窗看待的。
这两者怎可混为一谈?
正想着,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乔影‘噌’地一下坐直身子。
他这间屋子是走廊倒数第二间,往常来这边的,除了客栈伙计,就是何似飞了。
而伙计一般不会踩出这么端方的声音。
如此一想,乔影目光都炯炯起来。
然而那脚步声行至近前,却没有丝毫停顿,在路过他这间屋子后,再次向内延伸,随后是轻微一声‘嘎吱’,何似飞回他自己屋子去了。
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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