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小声说:“我觉得是喜事,很大的喜事,但您与祖母兴许不觉得高兴……”
老夫人笑眯眯的:“小禾既然觉得是喜事,祖母与你祖父又怎么会不高兴?你若是高兴,祖父祖母自然要同你一样高兴才是。”
沈禾也不嫌弃地上脏。
他没规矩的盘腿坐在地上,脑袋歪过去,枕上祖母的膝盖,老夫人笑着摸摸他的脸颊,就听着少年小声说:“我有心爱的人了,他是个男子,我想同他白头到老。”
屋外。
戚拙蕴与沈砚同时停下脚步,立在廊下的阴影,听着屋里的动静。
沈砚仍旧不大高兴,可侧目瞧着门窗,似乎是透过窗纸看清里头这样说话的少年神情多么温柔,于是不悦的神色终究慢慢散去。
至少不会在沈禾跟前露出半分。
戚拙蕴淡漠的神情被软化。
沈禾活泼灿烂,能够对着亲人朋友随便讨好撒娇,拿捏人的一套手到擒来。
可到了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反而格外的羞耻心强烈,不太爱主动向戚拙蕴剖白自己的喜爱。
但戚拙蕴很喜欢听。
每每听见,都让他有将人抱在怀中,永远不放手,去哪里都揣在心口的冲动。
屋里。
苍老的声音在沈禾满心的忐忑中响起。
“哈哈,就这事?这算什么?你这小子,未免太小瞧我与你祖母的见识。我与你祖母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事不曾见过?你既然有心爱的人,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你让祖父猜猜,能得到咱们小禾青睐的人,到底是谁。”
老国公的笑声豪迈粗犷。
老夫人用粗糙的掌心拍拍沈禾的脸颊:“这孩子,莫不是以为祖母与祖母会不悦,所以早便有了心悦的人,瞒到今日才肯来说罢?”
沈禾被说中了,脸颊烧的慌,可又止不住的高兴。
他猛然坐起身,扭过头去看看自家爷爷,又看看自家奶奶,嘿嘿笑了两声,越想越觉得高兴。
这算什么?
全面出柜成功了?
沈禾跳起来用力搂住自家爷爷,狠狠抱一把后转头去抱住奶奶,嘿嘿直乐,高兴得像个小傻子。
沈禾说:“祖父您猜到了吗?”
他紧紧盯着老国公。
老国公心里已经确定了八九成,还故作犹疑的说:“……思来想去,总不能是……”他往上指了指。
沈禾咧出一口小白牙,说:“他也来了,在跟哥哥说话,我没让下人来通报。”
沈禾这样说的时候,老夫人与老国公抬头,朝门口看去。
青年帝王站在门口,先是态度恭敬的对着自己的臣子唤:“祖父,祖母。”那样的恭敬,老国公总错觉,连太子当初唤先帝,都不曾如此的认真。
青年帝王唤过心爱人的长辈后,便垂下眼睫,视线里似乎只看得见一个人,缓步上前,将人从地上抱起来,细致的为少年顺好脸颊边的碎发。
老国公一下子就安心了。
在太子年幼时,他蹭想过将刚出生的小孙子抱回身边,可惜小太子态度决绝的强留下襁褓里的婴儿。
小孙子满岁之时,他又曾百般试探,仍旧被小太子回绝。
之后数年,每每觉得有机会,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同幼年的太子,少年的太子,青年的太子提及此事。
直到如今,从前的太子成了帝王。
从前襁褓里的婴孩长大成人,成了个聪敏隽秀的少年。
老国公终于歇了将这份心思,首次发觉,兴许这的确就是他的小孙子最安然的归处。
*
沈禾合上书,从布老虎背上爬起来,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咱们昨天……”
戚拙蕴好笑得很:“禾大人,今日您已经问过十三遍,这是十四遍。”
沈禾撇嘴,颓然的倒下去,重新打开书,嘴里嘀嘀咕咕:“这不科学啊,一下子,全都接受了?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戚拙蕴问他:“科学是什么意思?”
沈禾底裤都被扒干净了,开始完完全全的撒欢放肆,闻言开始得意的科普:“就是发现实物的规律,总结并寻求它们的本质原理。符合事物发展原理的,就是科学的。”
戚拙蕴又笑了声:“原来如此。”
沈禾来了兴趣,一骨碌滚过去,从小榻后边的空隙挤到了戚拙蕴身边,还不忘用脚勾住他的大老虎到手边,给自己垫背:“哥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都可以给你解释。”
说完嘻嘻一笑。
得意的要命。
戚拙蕴垂着眸子瞧他,慢慢凑近后,沈禾得意不起来了,开始不争气的脸红心跳,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便听见戚拙蕴鼻腔里冒出一声气音,带着浓郁的笑意。
沈禾愤然睁眼,正要谴责戚拙蕴故意挑·逗他,就被戚拙蕴在眼皮上亲了个正着。
他亲完,扭回头,做出明君忙于政务的样子,手中拿着朱批小毫,低声说:“禾状元,你专心读书,今夜哥哥要考你的。”
沈禾:“……”
沈禾:被扼住命运的咽喉.jpg
这男人太歹毒,太狡诈了!
可恶啊!!
他一个撅子爬起身,拎回自己的布老虎滚回属于自己的位置,离戚拙蕴远远的,埋头捧着自己枯燥的要死的典籍,哼哧哼哧的背书。
夜里的时候,戚拙蕴果然考了沈禾。
沈禾对此表示嫉妒。
这厮看起来跟他长了一样的脑袋,但构造好像大有不同。
他背到大脑麻木的东西,这人信手拈来,连错一个字都能抓住,然后施以惩罚。
而且戚某人明显尝到了甜头,决定好日后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
沈禾骤然压力山大。
比高考前夕还要紧张。
可以想象,后年要是没有拿到状元,这厮阴险心脏的权谋玩家能借机怎么“惩罚”。
沈禾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努力刻苦学习。
头悬梁锥刺股,沈禾都敢用来形容自己,不带一点儿心虚的。
他要是在现代有这个劲头学习,考个清北简直都不在话下!
这么埋头学习,眨眼到了八月。
期间他自然是与柳峥、郑学则他们几日见过的。
戚厌病有些颓然,但似乎精神还好。
沈禾看见戚厌病总是担忧,戚厌病知晓,还反过来安慰沈禾:“放心,哥从前与你说的话,又不是骗你的。”
沈禾知道戚厌病是在说,他与他大哥关系一般的事。
可关系一般归一般,终究跟没有关系截然不同。怎么说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柳峥几人围着沈禾一通拷问,晓得详情后,摇头赞叹:“还是小禾胆子大。”
太子殿下那样的都能喜欢,可不就是胆子大?
沈禾:“……”为什么他们就不信戚拙蕴一点儿就不可怕呢!!
哦不对。
沈禾现在改口了。
戚拙蕴晚上的时候还是有点可怕在身上的。
八月,郑学则与小表姐定下许久的婚事,终于择下一个良辰吉日举办。
小表姐的胞兄柳岱将人背出门送上花轿,从长街这头一路吹吹打打,抬着箱子去那头,一路上的小孩都能分到喜糖,跟在队伍背后欢呼。
街边的百姓也跟着凑个热闹,分口糖吃。
郑学则这回不在保持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他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一点笑意,不时扭头看一眼后方接上的花轿。
戚拙蕴也来了。
他自然是为了陪沈禾来的。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皇帝只在人前晃一圈,而后便跟着沈禾去了小院子,不落外头的客席。
沈禾探头探脑的,觉得好奇。
郑学则作为新郎官,今日是要被灌酒的。
他先是来见过戚拙蕴,沈禾推着他:“哥你别喝了,你这酒量还不如让表姐来呢,待会儿喝趴了多不好,你让五哥跟小郡王去为你挡酒,嘿嘿。”
沈禾都跃跃欲试,很想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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