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之后就没怎么问了。他不问,我就算再收到了神经病的骚扰,没主动跟他说。
于振邦碰壁了几回,没再来找我,可能老男人的自尊心就是如此阳刚脆弱。
钟旋毕竟是个年轻人,而且变态程度相对更深,因此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换号坚持。但我只需要轻轻抬动我平平无奇的手指按两下就拉黑了事儿,没必要特意告诉钟齐昊。
一方面,我这么多年来都是独自面对和处理任何的事情,不习惯主动求助;另一方面……
这段时间,确切来说是自打雷雨那夜过后,钟齐昊尴不尴尬我不知道,反正我很尴很尬。果然雷雨这种场面、这个词儿就是天然绑定了狗血。
此刻,他既然问了,我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钟齐昊,说就在刚刚我心无波澜地又拉黑了钟旋的一个号,让他放心,这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
“那就好,明天你就高考了,你这么重视它。”他没多问,语调平淡道,“我让人去接你娘了,差不多你考完就能见到她。”
我一怔,犹豫了一下,嗫嚅道:“她若不想来……就算了,别逼她来。”
我不傻,当然知道我妈当初是为了我好,为了我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资源,将来有好前程,所以我并不恨她。只是……只是我有PTSD。我不敢见她。
我明明知道她肯定心里一直惦记着我、想见我,可是,小时候我只要跑回去找她,她就打我骂我斥责我。
虽然我清楚地知道原因,知道她是身不由己、口不对心,如今回想起来却依旧害怕得紧。这甚至成为了一种生理反应,而不仅仅是心理反应。
何况,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都再没见到过她。我对她几乎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于振邦,于振邦会不定时和我爷爷奶奶联系。
我中考前一个月,于振邦语气复杂地跟我说,据我爷爷奶奶说,我妈在跟村里一个男的眉来眼去搞暧昧,说不定是想跟那男的过去了。
他复杂肯定不是因为舍不得我妈。
在他眼里,我妈是个早就跟他撕破了脸的乡野泼妇,心里肯定巴不得我妈早点跑路,以防日后再纠缠他。
可他仔细一寻思,我妈跑了,就没有这么好使的保姆了,到了那一步,他若不把我爷爷奶奶接到城里来照顾,岂不是孝子的人设就立不住了?
可他又哪里真的是孝子呢?不过是在能慷我妈之慨的时候才孝一孝罢了。
所以,我妈可能跟人跑了这件事儿的利弊,他一时之间权衡不出来。
他知道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我妈,所以他总会告诉我关于我妈的消息,希望能刺激我主动滚出他现在的家、回去家乡。
我妈和人暧昧这事儿,他在我中考前告诉我,我想应该不是巧合,而是他故意的。
他希望我中考失利,这样就灭了心气儿,说不定万念俱灰之下就滚了。或者我一着急都不考了,直接跑回家乡求妈妈不要跟别的男人跑掉不要我。
他打错了如意算盘。那个消息对我没什么负|面|影|响,甚至该说,我还挺高兴的。我多希望我妈能不为了我继续给他爹妈当免费护工啊。
我当即连夜奋笔疾书给我妈写信问男方什么情况,跟我妈说如果对方不是我爸这样的渣男就赶紧改嫁吧!
在那之前,我给我妈写的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我妈从来不回,都不知道她收没收到,我只能自我安慰说我妈不会写字罢了。
这次我收到了回信。看字迹应该是我妈找人代写的。
她在信里臭骂了我一顿,说她怀疑我没有好好学习,肯定是又皮痒了,少听于振邦瞎掰,好好学习,不然她就去跳河。
艹,于振邦这个刁民害朕。
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我妈终究还是没舍得下我。
如今……如今钟齐昊要接我妈来……我妈会愿意来吗?不知她现在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有了多大的变化。当初她为了不让我想她,把我手中她的照片抢过去撕了。
我正玉玉,钟齐昊岔开了话题:“今天差不多得了,不靠这一晚,早点休息。”
我应了一声:“嗯。”
然后我俩对着沉默了一阵,我没动弹,他也没。
我不知道他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
半晌,他开口问我:“还有事?”
“……没事。”
我说完,匆忙地转身回了书房,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了一阵,神智逐渐回笼,尿急的感受逐渐显著,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是出去干嘛的。
我只好讪讪地再次开门,不料刚打开,就和站在门口举着手正要敲门的钟齐昊撞了个正面。真有缘啊,孽缘。
我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比我快一步回过神来,放下了手。
“……有事吗?”我问。
“没什么事。我听说高考前有的人会紧张,想问问你。”他语气柔和地说,“不必紧张,吴老师说你只要正常发挥就必能夺桂。”
“我不紧张。”我
说。
没骗他,我心里太多事儿了,说实在的没顾上为了明天的高考紧张。
当然,这并不是我一个高考生该有的状态。不过总的来说,我确实没紧张。
“那就好。”他说。
好什么好啊,我说我不紧张就不紧张吗?正常人能不紧张吗?一看就不是真关心我,就是照本宣科念台词……
嗐,跟一颗棋子有什么好真关心的,能照本宣科念台词就不错了。我又不是阿宝,我是阿草。
“还有别的事吗?”我主动发问。
“没有。”他反问,“你有什么事吗?”
“上厕所。”我这回好歹是记得了。
不记得也不行,再不去,我得尿裤子了,那我就从此拉黑钟齐昊,再也不见他了,比拉黑钟旋还要彻底。
至少有朝一日在路上遇到钟旋了,我只会高冷地目不斜视走过去,而若发生了那等丢人现眼的事之后,有朝一日重遇钟齐昊,我大抵会一边尖叫一边狂奔。
钟齐昊闻言,往旁让了两步,我赶紧快步擦过他身边走出去。
……
翌日便是高考的第一天,一切都算顺利。
钟齐昊早上亲自送我去考场,送到安保不再允许任何参考人员以外的人踏入的范畴为止。
卷子发下来后,我先匆匆翻看了下全部的题目,顿时乐了。
乍一看能看出此次的试卷并不简单,比起往年,暗中略略提了些许难度,但我不怕,因为我会做,这还能拉开我和别人的分。
不好意思我不佛系,本做题家拼死拼活地卷,就是为了厮杀,战场不相信橄榄枝。
但我还是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毕竟在考场上无缘无故地笑起来挺诡异的,我就算并不打算作弊,却也不想成为监考老师的重点监察对象。
而且,也怕一得意就忘形,就疏忽大意错了不该错的题,丢不该丢的分。
我之前班上有个同学,每次考完试发下来卷子,都能听到他在那儿嚷嚷他哪道题明明会做,但就是粗心大意、落笔成错。我可不能步他的后尘。
中午时分我走出考场,一眼就看到了和家长们一起等在警戒线外的钟齐昊。
他太独树一帜
了。这么热的天,其他家长都特正常接地气地穿着短袖裤衩,怎么凉快怎么来,他却穿了全套西装站那儿,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瞟这个装逼犯。
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更加怕他中暑,离他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就冲他狂使眼色,示意他回车上去会面,我看到他车了,停在不远处,司机坐车里吃冰棒呢。
他领会了我的意思,点点头,转身要和我一起朝车走去。
我刚走出警戒线,正要拐向车的方向,突然周围的几个原本看起来没有丝毫可疑之处的家长腾的扔掉手里的太阳伞矿泉水宣传单等道具,冲上来将我一把架起。
真正的家长们都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旁边躲,恰好给这伙人让出了一条道。他们架着我就沿着这道往停在另一旁的面包车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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