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同样颀长华贵的身影就这样融入上元节的灯火里,宛如游鱼入海。
这已经新朝第五个新年,盛京作为京城,自是越来越热闹。
略略扫一眼人群,到处都能看到疯玩的孩童,以及带着笑意的家长们。
当然,最多的还是一对对青年男女。
作为能光明正大一起出来约会的佳节,没有人舍得错过。
尤其今年过年前出了一则高调的‘男子嫁人’事件,哪怕不少人暗地里嘲笑批判,明面上仍旧带起了一股风气。
毕竟结婚又不是什么坏事,人们在被震惊完,仍旧是祝福为主。
这就导致了紧跟潮流的京城花灯节里,出了不少女子主动带着男人逛街的场景,女子大大方方会被祝福,男子娇羞小意也不会被嘲笑。
而像安临琛这样,明显两个男人腻在一起的场景,竟然也没能惹来人家多看两眼。
逛吃了好一会儿,小云在一个捞金鱼的小摊边上蹲了下来。
捞金鱼这项娱乐活动一直深受民众的喜爱,是节日与庙会的传统游戏之一。
鱼是“余”的谐音,百姓们喜欢用鱼形来寓意“年年有余”、“吉庆有余”等。若是这元宵等会上捞到一尾,那就是捞到了吉祥,是幸运的象征。
小云本身就是迷信的尽头,但在这一刻,他挺想捞到一条小金鱼的。
这里的摊贩是个头发花白的富态老人,看他停下来看了过来,笑眯眯地递过来了一把纸糊的小捞篓,“小公子来玩几把?十文钱一个捞勺,只要捞着了,不管多少尾都随便带走。”
老人的摊子铺得不大,连着摆了五个浅浅的水盆,两边摆着不少照明用的花灯,各个精致。
显然老人家家底还可以,只出来摆个乐趣罢了。
摊位上的人也不太多,只有几个小朋友在认认真真地捞,边上出两只眼睛看着的人倒是不少。
小云想也没想地接过了那一把子纸勺,蹲进小朋友堆里,兴致勃勃地开始捞了起来。
捞一个,漏了。
捞一个,漏了。
再捞一个,又漏了。
很快一把捞勺全部用完,一条鱼也没捞上来。
嘿!
小云不信邪地撸起袖子来,小心翼翼地捏紧手里这最后一个捞篓,又下一网,还是漏了。
安临琛看着他认真到手指都在用力的模样,将到了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看向老人家,道:“麻烦老翁给我也来几个。”
小云的目光立即被他吸引了过来,他贴了过来,满眼期待地看向安临琛。
安临琛也没有让他失望,只用了一个捞篓,就稳稳当当地捞起了一尾鱼。
“好耶!”
小云欢呼出声,边上围观的人们也有不少惊呼出声,投来惊叹的眼神。
小云在一片热闹中拿过边上的小碗,小心接过鱼,满脸欢喜地捧在手心。
安临琛失笑,随手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老人笑呵呵地掏出戥子秤①,接过银子放上去,“这位郎君好新的银钱,小老儿的眼神不太好,不过尽量给你剪得平整些。”
安临琛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开始琢磨起来。
他似乎该把银币搞出来了,不然这么一直剪碎银子,火耗归公很亏啊。
这念头只闪过一秒,就被他搁置在一边了。
今天过节,多想这些无益。
离了金鱼摊,两人又晃晃悠悠地继续游玩了起来。
时近亥时末,马上就到烟花的燃放时间了。两人总算逛吃逛吃结束,悠闲地到烟花广场边的城楼上坐下,坐等烟火。
大锦的烟火从一出现开始就广受关注,这些年工艺越发精进了,很是复杂漂亮。
但因为这是火药的副产业,产量不多,通常只会在大型节日里放,如春节、元宵、中秋。
虽说也对外出售,但是价格高,买的人少,目前还是只掌握在内廷人手里的一份生意。
安临琛又在等候的间隙里不自主的闪过这些考量。
意识到自己又在思维发散,他有些无奈,自己还真是被迫成了劳碌命。
时辰一到,烟炎张天。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不远处辉煌的天空。
烟火的余晖撒进金鱼小碗,水面映出七彩光影,又被金鱼游动泛起的涟漪打撒。
小云盯着那微荡的水波,就像在看自己的心。
漫天烟火下,他抬眼看向边上坐着的人,语气轻缓又认真,“安临琛,我想好我叫什么名字了。”
他们绑定之初,安临琛就说过,小云这个名字是他随便取的,等他想好了,再换成自己想要叫的名字。
“我想叫云葵,向日葵的葵。”
“你觉得怎么样?”
在他还是本书的时候,他无知无觉;但在他生灵以后,那些现代的知识常识他都是有的,这是宇宙意志的篆刻。
他知道向日葵这种花。
向日葵生来追逐炽阳,灿烂又热烈。它的花语很多,信念、光辉、高傲、忠诚。
以及,沉默的爱。
他和大安,就像是一株向日葵追逐着他的太阳。
所以最终,他取了云做姓,葵做名。
用你给的姓,接我命的名。
嗷嗷嗷,小两口约会去了!!
虽然大安还没开窍,但是无意识地吃上豆腐也香香!
注:①戥子秤,deng,第三声;古代用来称金、银、药品等分量小东西的专用秤。
这里的“两”是古代“一斤十六两”的“两”,一两相当于31.25克,还是很多的。
是不是还没什么概念?
那再说一个,五两银子体积是14.84立方厘米。
不小一坨了~
第73章
热闹过完,日子逐渐开始稀疏平常起来。
不过安临琛落了个毛病,他总会无意识地想起小云,想起他眼里的笑,想起他略显奇怪和失落的表情。
总觉得小家伙压着很沉重的心思。
不对,不能叫小家伙了,人家已经长大了。
想到这里,安临琛不爽地啧了一声;他有种自己养的崽子终于长大了,却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肯跟父亲亲近了。
气人。
麦冬的通报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陛下,楚大人请求觐见。”
安临琛回过神来,“宣。”
已是下午接近宫城落匙时分,小姑娘是个讨厌加班的性子,平日里这个时间是绝不会主动打扰的。
那就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楚蕴灵过来确有要事——关于年前刘廷双那波人的事。
新年过完将近一个月,楚蕴灵派出去的人总算把证据掌握了个七七八八;但谁也没想到,此事居然关系到了皇帝的本家,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
楚蕴灵不想麻烦,她麻溜地滚进宫来找皇帝了。
“安氏老族长?”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老族长,谁?
“臣派人跟了那刘小公子一段时间。对他也略略有点了解,是个自大狂妄又胆小的。”楚蕴灵很少这么背后评人,但人家都想要她命和前程了,她作甚还给对方留面子,“就敢窝里横,是个前恭后倨的,强撑着些世家名流的样子罢了。”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又继续道:“他本就妻妾齐全,没道理突然就想到臣能当跳板了。”
“是以臣断定这后面定然有猫腻,只是没想到这藏在后面的居然是安家。”
她口齿伶俐地将情况一一道明,同时暗暗感慨,果然很麻烦,至少自己很少见到皇帝叔叔会露出这般表情。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血缘亲族就是难办呐。
安临琛看着她头上的感喟心声,一阵无奈。
他刚会皱眉沉思,只是因为他猛地一下没想起来这安氏老族长是谁,怎么就成了他为难的证据了。
不过他也懒得纠正,只像闲聊般道,“发现了什么?”
楚蕴灵认真汇报起来:”最初收到消息之后,我就已派人跟着那刘小公子了,这些日子他嫁了人,倒也安分不少。但后来,我的人亲眼看着他那书童进了安家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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