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了。
第88章
世界意识深处,被惦记的人正在绿色风暴眼里浮浮沉沉。
云葵心无杂念,一心吞噬驯服着那些暴躁的能量;隐约间一股轻缓的难过轻抚上他的意识,沉珂被带走,他的灵台清明了一丝。
要快些,再快些。
有人在等着他。
总督府里,安临琛正在用早点。
江南好风光,自也有好吃食。不大的桌面上,大小碟子林林总总摆了十几样;鸡汤鲜浓,羹肴细嫩软滑,安临琛单手捏着个包子细慢地吃着。
这已是要求从简的餐食了,仍旧香得人走不动道。
仇文德坐在餐桌的另一边,陪着圣上用餐。
他吃得食不知味,还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来。
好在陛下用膳速度不算慢,这种无言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
吃完饭,净完手,安临琛这才闲闲地发了声:“走吧,去准备迎接今天的乐子。”
“陛下,是臣无能!”
安临琛还未起身,仇文德‘啪’的一声跪下了,饭桌架在一个木质的平台上,这一跪着实响亮。
还挺用力。
“怎地无能了,江南一带风调雨顺,文气盎然,如今更是织造业大肆崛起,你管理得还不错的。”
帝王的话音中带着笑意,在仇文德听来却像是沾着蜜糖的刀,一阵阵寒意从心底升腾起,激得他无法开口。
且不说帝王举例的这些都不是他主动打下的功绩,若他真的管理的不错,那帝王这些天看的‘乐子’都是哪里来的?
皇帝前脚刚落地江南省府,后脚牛鬼蛇神就全出来了。
仇文德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是那类传统的官员,精明圆滑,世故伶俐,不算绝对清官也不轻狂到无法无天。这些年来,有人情有往来,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他能一路走到总督,手中的人脉和人情自然不算少。
事到如今,他猛然发现,曾经那些他不觉得重要的插曲,如今都成了刺向他的尖刀。
“嗯?”
他久久不答话,帝王这声轻缓的疑惑砸到他耳边,像是炸雷将他猛然惊醒。
“是臣无能,吏治不严,管理混乱,才导致这江南府城处处漏洞,各处人马肆意窥探帝踪。”仇文德猛地回神,声音苦涩,“若不是臣纵大了他们的胆子,哪个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犯下这大不敬之罪。”
要知道,窥探帝踪乃死罪。
皇帝才落脚几日?一周时间里,偶遇了多少人,上演了几场戏?
总不能说江南就是人杰地灵,不仅各色美人频出,还专门贴着皇帝出吧?
安临琛挑眉,他还以为这人打算厚着脸皮一直装死呢。
他摆了摆手,后知后觉这人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动作,才淡声道:“行了,起来吧。现在这般,也是朕的意思。”
一个如日中天的皇帝,哪是一些人说查就能查的,是他故意露的破绽罢了,钓鱼总得撒点饵。
皇帝所谓的鱼龙白服、万事从简,背后仍旧流淌着无数的心力物力;毕竟即使皇帝无所谓,背后护卫之人也不敢真放手,若真碰上不长眼的,那问责名单能拉出一长串。
安临琛这些天总是带着江南总督光明正大地逛,背后之人甚至不用刻意查他的行踪,盯紧仇文德就是。
四下无声,皇帝的这声赦免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仇文德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陛下恩典,臣下一定勤政务、整吏治。”
仇文德话说完,男人这才转头看向他,眼中是他看不透的墨色,只听对方笑得轻柔又笃定,“朕夸你做的好,并非虚话。”
这世上多的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路。有人手腕铁血,有人怀柔守成,更何况一地总督,怎么可能没点自己私心,半点私心都没有的那是圣人。
“人哪有那么非黑即白的,世间之事也很难用几个简单的句子就概括完全。爱卿不必妄自菲薄,朕说你不错,你就是不错。”
仇文德身体僵硬了一瞬,复又垂眸拱手道:“您抬爱了。”随即他又举起了茶杯,抬眼看向皇帝认真执礼,“能得您这一声夸赞,就抵得过万千了。臣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见眼前人已经情绪平复,真心实意起来,安临琛笑了笑也举起了杯,算是接下了他这满眼赤诚的一敬。
皇帝这一停脚,就停留到了江南的乡试之时。
太和十一年八月初八,江南贡院。
乡试于八月举行,分三场进行。以初九、十二、十五日为正场,考生于每场正场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今日,正是第一个进场的日子。
贡院门口,学子们有序的排着队,人不算少,整个广场却很安静,树叶摩擦间的飒飒风声偶尔响起,树荫下的光斑便是一阵晃动。
江南的贡院选址在秦淮河岸,正对着贡院大门的除了一片广场,再就是幽绿的河水,那些河上游舫,便是距离贡院最近的‘店家’了。
水面在微风与夏阳下荡漾,粼粼的波光中掺杂着金色的阳光,光线折射到那些游舫上,更添一丝富贵气息。
一个面容娇俏的矮小书生悄悄抬头望了一眼河面,准确来说,她望向的是一艘游舫的某扇窗户。
她不敢多看,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扫视一眼,最后低下头来咽了咽口水,神色再次坚毅起来。
若这一次成了,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她不求能入主中宫,只求荣华富贵。
她挺直腰背,排在了男子检查位的末尾。
前面的人快而有序的过着,很快便到了她。
检查人照例接过她的户牒开始核对。
“嗯,面白无须,身长约五尺,年岁二十有二……”检查人读到这里再打量眼前人,突然顿住了,遂笑道:“这位姑娘,你排错队伍了,女娘的检查队伍在另一边。”
这已经是大锦的第五届科举了,相关事宜与制度早已相当成熟,各地都已经增设了专职的女子检查官。即使裙钗之影少,但这是态度,自是必须明确。
检查官甚至有些好笑,这小娘子莫不是许久没关注过外面的事情了,现在想要来科考,哪里还需要‘女扮男装’这一出,多的是大大方方穿漂亮衣服的姑娘。
王娇枝愣住了。
这,她还未进门就被拦下了?
这处的检查人莫不是没有被打点到。
王娇枝清楚科考流程,过了简单的身份验证关卡后才是‘解发袒衣’这一步骤,她本是打算等到解发这个步骤的时候再跑出去‘跳河’的。
男子检查入口和河岸直线距离不足百米,且边上还有安排好的人,自己定然能快速‘落水’。
她拿的剧本也算简单:王娇枝,女,上面有个哥哥读书不行。偏她是个很有才情的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写得一手好文章;却被家里人压着给她的双胎哥哥做影子,哥哥的童生到秀才名,都是她‘考上’的。
明明荣耀都是自己的,自己却只能当影子,自是心有不甘,且她深知,这是欺君之罪。
是以逼不得已冒险前来,准备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才情,希望一死了之,保住家人姓名。
如此有情有义又有才又有貌之人,真相大白之时,得皇帝怜惜也是理所当然吧?
且等她湿身被皇帝救上岸,皇帝怎么着也会带她回宫吧?
跳河的位置已经选好了,保证皇帝所在的位置能看到,边上也有安排自己人,结果自己却连第一步都过不去?
“你,你血口喷人,我一个堂堂男子汉,你、你怎能说我是那女娇娥?!你侮辱人。”她压着嗓音,声音还算到位,雌雄莫辨,只较为清亮。
得益于大锦科举愈发的公正和严谨,这道话音一出,立刻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什么叫认作女娇娥就是侮辱人?上了考场就认试卷认排名,哪个管你是不是女儿身?
同是读书人,不少人皱着眉头没发话,却不想近处的队伍里有个混不吝直接喊了出来,“嘿你这人,女娇娥怎么了,厉害的女人多的是,人看你男生女相认错了就是侮辱你、就是血口喷人啦?莫不又是一个读书把脑袋都读朽了的酸书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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