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基调,死死定住了。普通人想要入士的决心怕是更上一层楼。
折子上的内容到这里,都可以说是对前朝的改革推进;但接下来的,是为帝者长远的眼光和炽热的野心。
陈达又看了一遍下面的内容,尤为仔细。
土地国有:田地归于朝廷所有而非皇帝。
田地承包给百姓,按户分配,最长以三十年为限。年限到期无人继承,则收归再次分配,有则再次延长三十年。
下面跟了无数待完善的小建议,如无主田地自然归属国有,有主田地需出示证明做登记;如承包期间,可将剩余期限暂时转让他人等等。
而括号里的备注大多是‘由户部商讨出方案’,看得陈达眉头更皱几分。
***
其实在田地问题上,安临琛直接化用了联产承包责任制。
按户承包,只要上缴够了规定数量,剩下都是自己的;但规定相对严苛,若是承包了很多亩数,却交不出相应的粮食,直接入刑。
没有电力的时代,粮食珍贵,土地自然容不得浪费。
陈达反复摩挲着折子上的内容,面容严肃,眉头紧皱。
好好一个折子,在他手里翻阅这么一会,开始折旧。
这折子上的内容,都很难展开。是绝对的长期工程。
光第一条,就很难开展。
前朝规定区分良贱,把人分为“良人”和“贱人”两大类。
贱民首先是指奴婢——因为和主人有主仆名分而入贱民等级,被剥夺了普通人的资格。一些大族里,奴婢身份是世袭的,奴婢生的孩子还是奴婢。
其次,是指乐户、娼优;盖因以色侍奉他人,为人所不齿。
他们和奴婢,属于贱民等级中最低的等级。
再者,惰民、丐户、世仆、伴当、丐户、九姓渔户、疍户等存在于局部地区的百姓,也在习惯上被当作贱民对待。
即使在律法中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他们作为贱民是以往是被官府承认的。
衙门中服役的皂隶、马快、步快、禁卒、门子、弓兵、仵作、粮差及巡捕营番役,都属于法律上的贱民。
他们在服役以前大都是平凡人,属于良民,但是只要从事了这些职业,立刻就沦为贱民,不得参加科举,没有应试、出仕的权利,从事人们所谓的“贱业”,备受社会歧视。
说起来很惨,但是对于上层人士,鄙视这些贱业的同时,却也非常愿意有这些‘贱业’存在的,毕竟享受到的是他们。
稍微有点的富裕人家,都愿意养些奴仆标榜门楣,更何况那些权利阶级、自诩世家了。
只这一条,想要施展看来怕就阻力重重。
然而第一条如愿达成,后面的政令才能展开。
好一会儿,陈达总算放下折子看向安临琛:“陛下英明,这一套政策施行下来,整个大锦定然会安稳繁荣,具备盛世之象……只是这实行起来,怕是有一定难度吧?”
第20章
“正是因为很有难度,所以这个开头才要尽快的实施。且这是几年的计划,朕也没准备一蹴而就。”
陈达问得委婉,安临琛回得干脆。
他倒挺想一键达成的,但这又不是游戏。
回完话,安临琛转手招来了麦冬:“传朕口谕,宣所有在京的六品以上大臣立刻前来觐见。”
麦冬领旨,迅速撤了出去。
茫然爬上剩下三位大臣的脸。
大晚上的,陛下这是要干啥?
温宏文最先开口:“陛下,这……是准备宣大臣们一起商议吗?既如此,何不等到明天早朝?”
他们只是想借着汇报舆图一事,探一探陛下的口风罢了。
如今这阵仗有些吓人。
安临琛:“稍安勿躁。只是准备提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吓吓他们;分散一些注意力罢了。”
小云明确说过,现在的官员们都还算好忽悠;那自然要趁着现在多忽悠。
刚好趁机绕个弯,试试他们究竟多‘单纯’。
“对了,几位匆忙前来。吃饭了吗?”
……
三位重臣到底还是留在宫中吃了顿晚饭。
月初升,流银铺满大地。
平日里这个时候宫门早已下匙,如今却红门大开,一个个官员们正急匆匆的往宫内赶。
不多时,臣子们分站在皇帝书桌前,隐隐分成两派。
一派是以刘太师为首、大致挑拣后留下的前朝留臣;一派则是以温宏文为首、簇拥新帝一路走来的新臣。
安临琛略略过了下各色头衔:太师、内阁大学士、协办大学士、大将军、各部院尚书、督察院督御史、京城卫统领、各部院侍郎、大理寺卿……
每个人头上亮起独特的标识,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
像是真人版网游。
细看每张脸上都带着些许迷茫恐慌,显然不知道这个点突发急诏进宫所为何事。
等人到齐,安临琛直接扔出了重磅消息。
“朕偶得一神兵利器,欲效仿先人南下亲征。”
“先贤提笔弄墨,快意人间,抬手间便能一人灭一国。”
“如今朕亦能如此,想来日后能留下不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美谈。”
“中原初定,南方小国怕是想不到朕会突发袭击。”
帝王说得轻描淡写,落在群臣耳朵里便是重重响雷。
直将他们炸得头晕眼花。
他们家陛下,不是刚止戈不久吗?这帝位还没坐热乎,就又想回归战场了?
最先进宫的三人同样震惊。
之前陛下准备和他们谈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吧?
他们没动,有的是人先动。
刘太师在听清帝王声音后就立刻跪了下来,用力过猛,头上本就没有收拾端正的梁冠直接歪了一个度,要掉不掉。但他并未伸手整理,而是声音响彻大殿:
“陛下三思,万万使不得啊陛下。”
有人开头,群臣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争先恐后地跪了下去。
“陛下三思啊,穷兵黩武不可取!”
“陛下三思,战争乃黎民之苦”
“天下苦战争久矣……”
“陛下三思啊!”
……
反对得尤为激烈的多是前朝党,恨不得当场把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剖出来给帝王看。
安临琛眼前刷起了成片心声。
不少人面上叫嚷着‘不可’、‘百姓何辜’的大臣,气泡里在飞快计算着战争带来的得失。
更有甚者这就开始打起了中间商的算盘。
呵。
他就知道,前朝的一些官员,从根子上就烂了。
几个知道新式炸药的人直接傻眼。
尤其项伯和,他急得整个人想转圈,刚要张嘴说话,却被温宏文的眼神杀了回来,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憋得满脸通红。
安临琛看了一会儿唱念做打,才慢吞吞把话说完整。
“朕意已决。”
“说来,战场是最能挣军功的地方。”
“如此,这次给各位机会——只要想建功立业的,都能来朕身边。尔等出人,朕给个先遣队名额。”
“想来朕的身边总归是安全的。”
安临琛一副理所当然、朕给了大便宜的模样。
此话一出,下面的声音立刻消失不见。
安临琛恍若未觉,继续淡定道:“大锦需要人才,尔等想要建功立业,如此可谓双赢。”
“是朕狭隘了,想来各位的子侄是该比普通民众优秀。且如今新律初启,万象更新,战场也算安全,更方便青年人历练。”
如此直白的话,还听不懂就是傻子。
皇帝是要他们子侄上战场,就差没直接点名了。
武将还好,多数文臣眼前一黑,尤其前朝党羽们。
他们的子侄辈什么样子他们自己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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