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渡过心魔劫回来,满心都是哀恸,找出了害谢亦的人之后,内心也被复活谢亦的这个念头填满了,竟然是这么久都没有想过:当年为什么谢亦突然回西洲?
赵弋现在这么一说,他才得知,原来谢亦当时回去,是因为他受了重伤,甚至濒死。
陆敛怔愣地呢喃:“他重伤濒死跑回西洲找你?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三年半前吗?”
赵弋闻言,也是一怔。随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样,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你竟然不知道?他竟然没告诉你?……谢亦那个蠢货既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他笑得几乎几乎都直不起腰。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亦为什么重伤濒死?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陆敛隐隐能够预感到这背后的答案会让他无法承受,但是他依然非常急迫地想要知道。
“快说。”
陆敛冷冰冰的声音落下后,一股极强的威压直接施加在赵弋身上,陆敛如今的修为,就算整个修元世的修士拧成一股绳都抗衡不了他,更别说赵弋一个堪堪突破大乘期不久的人了。
哪怕陆敛有意收了手,赵弋还是被压得口吐鲜血。
但是这人还是没有半点惧色,他从容地把嘴角的鲜血擦去,跟陆敛说:“你带我去见他,我才会跟你说。”
陆敛注视他良久,换个人在这里,被陆敛这么看着,估计胆子都要吓破了,但赵弋却从始至终没有露出半点异色。
“好。”陆敛最终点头,同意带赵弋见谢亦。
自从把谢亦带回昆仑山,除了陆敛自己,他再也没有让旁人见过谢亦。
陆敛径直从前殿离开,赵弋也跟着他一起进去。
穿过无数道禁制,最后来到了最中心的内殿,这里也是九条极品灵脉汇集的阵法核心。
上面是一张床,不是惯常用来保存尸体的冰床,而是一张看起来极其舒适柔软的床,谢亦躺在上面,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
赵弋在看到谢亦的身影后,脚步就不住加快,直接走到了陆敛前面,三两步就走到了谢亦面前,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他站在床边看了谢亦很久才开口:“听说他被你带回来的时候,浑身骨头都快把皮戳破了,手是断的,死了太久身体都腐烂了,你现在倒是保存得很好。”
谢亦的尸身现在看起来真的跟生前没有任何区别了,连赵弋在再到谢亦尸身的第一眼,都以为他会睁开眼跟他说一声“赵疯子,好久不见”。
赵弋现在好像热衷于给陆敛扎心,句句都扎进陆敛心里。但何尝不也是扎到他自己心里。
第18章 渣攻成了我的猫(18)
听着赵弋的字字句句,陆敛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脸色却渐渐苍白了。
赵弋的这些话,其实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会一遍遍叩问他的心,一遍遍给那颗心脏扎上密密麻麻的刀。但哪怕如此,从赵弋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却依然像一把利剑,好像生生把什么割开了一样。
他等赵弋说完后,平静地问他:“三年半前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说了吗?”
“你抓了害他的,难道都不奇怪吗,就一个修为最高也只有大乘期的人,怎么把他弄得这么惨?谢亦当时已经化神期巅峰了,以他的能力,别说一个大乘期,就是来两三个,他也能够全身而退。”赵弋转头,神色嘲弄。
陆敛神色一怔,想起了赵弋之前说的,谢亦好不容易吊住了一条命,修为将将恢复到金丹期便来东洲寻他。
他轻声问:“所以,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强忍的平静。
“你自己没感觉吗?”赵弋问他,“你修复灵脉的时候,已经快突破了。灵力暴烈雄厚,你那灵脉根本撑不住,要是他没帮你,你当时就爆体而亡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帮了你,把那些灵力都渡到了自己身上。可你当时跟他同为化神期巅峰,而你不但立刻要突破到大乘期,本身的实力还比他强,你都承受不住的灵力,他怎么承受得住?”
“他把灵力一渡过去,那些灵力瞬间重伤了他的经脉。”
陆敛静静地听他说着,唇色开始泛白。
他的手甚至无意识地开始在衣摆上摸索,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到那块玉佩,然后紧紧地抓在了手上。
然而玉石冰凉,给不了他半点暖意,手心的冰凉还一点点沁入了五脏六腑里。
但赵弋却全然没有管陆敛这种不正常的状态,而是勾起唇角,眸中闪着异光:“你不会以为就是这样吧?”
“……还有什么?”陆敛从喉管里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
赵弋笑得眼中隐有癫狂之色:“你们运气太差,那洞府被仇家发现了。来了九位化神和一位大乘,谢亦想跑倒是容易,但洞府里还坐着个紧要关头的你。所以他只能主动去迎战,把他们引开。最后倒是引开了,但你也知道,化神期巅峰的修士想要硬抗这群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知道陆敛是在自虐,而他乐意成全陆敛,最好推波助澜,真的在他心上剜|肉凌迟才好!
“算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还知道护住元神跑来西洲找我。我见他的时候,他修为全废,元婴破裂,金丹也濒临溃散。我想方设法吊住了他一条命,结果他一回东洲,哈,连元神也不剩了!”
赵弋说到这,转头看向躺在那里无知无觉的谢亦,眼神都染上了恨意。
而陆敛却再也承受不住,他身形摇晃,脸色惨白得不成样。
为他渡灵、为他引敌、修为全废、勉强吊住了一条命的谢亦,在听到他大仇得报的消息后拖着病体来东洲寻他,听到的却是他要和旁人结侣的消息。
甚至被他拦在昆仑之外,被无数人奚落取笑,被一个他从不看重的乾坤袋打发,再被人设计,沦落凡界……
谢亦怀着满腔期待来到东洲寻他,听到的却是他和旁人将要举行结侣大典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他在昆仑山下一次次求见他,却毫无回应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走投无路,孤注一掷地听那散修的话,强闯昆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陆敛一遍遍地想着,一时间气血翻涌,眼前一片血红,口中泛起浓重的铁锈腥气。
原来,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陆敛。
谢亦原本一帆风顺、潇洒恣意的人生,因他陆敛而一步步跌入万丈深渊。
而他却以为用一个乾坤袋就可以打发了。
他忍不住上前,想要抓住谢亦的衣袖,握住他的手,企图寻找任何一点点地慰藉。
赵弋冷眼看他唇溢鲜血,却在这时将他拦住。
寻常时候,十个赵弋都不可能拦得住陆敛,可这时候赵弋用力一推,陆敛脚步便踉跄起来。
“你凭什么碰他?!”赵弋厉声问他,声音在偌大的内殿中回荡。
对,他不配碰谢亦。
看着近在咫尺的谢亦的面容,他竟是胆怯了。
他才是害谢亦的罪魁祸首,他比起那些所谓的“凶手”更可恨万倍。
所以他凭什么在这个时候碰谢亦呢?这都是他该受的惩罚。
……甚至比不上谢亦所承受的万一。
此时赵弋面前的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垂着头,白发遮住他大半的面容,嘴角的鲜血从下颌滴滴掉落……竟是说不出的狼狈。
过了许久许久,坐落在虚无的天之尽头的宫殿寂静得宛如死寂。
陆敛渐渐站直了身体,语气冰冷地说:“你可以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赵弋偏头反问,“你不是在找复生之法吗?”
闻言,陆敛一顿,随后语气急切而狂喜:“你知道复生之法?!”
“我不知道。”赵弋说,“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还有可能复活谢亦,那也只有陆敛。因为复生,本就是神的领域。
他没有头绪,但是他可以借着陆敛的力量不断尝试。所以他一定要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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